心藏小恶
子早买了,前几天篾亦刮好了,有没有空,给我编一床竹席?突然出现的大卵泡说。仿如一只从屋梁上掉下来的黑蜘蛛,悬落在曹凤兰眼前,还攀着一根蛛丝打了秋千。曹凤兰正要嫌恶,见大卵泡面貌不同往常,好比想起民间蜘蛛落眼前有喜的说法,便亮了酒窝,站了起来。可能是盘坐时间太长,她两腿发麻,挪不动一步,双手在腿上乱搓,借搓腿的当儿,琢磨如何拒绝大卵泡的要求,顾不上大卵泡美目停在身体的哪个部位。
哎哟哟哟,两腿弹棉花似的,骨头老了,坐下去容易,站起来难。曹凤兰哼哼唧唧,发现自己哼得温柔,便大声咳了两下。不咳还好,一咳更显内心复杂凌乱。青光一晃一摇,大卵泡已将青龙偃月光倚墙放好,腾出双手,把曹凤兰扶到竹椅上。他的手插进她的腋下时,她觉得被揭开了裹在身上的纱,纱轻掠体毛,由下往上,从头顶褪了去。大卵泡松开她时,她甚至认为那层纱就在攥在他的手里。
你帮我编竹席,我保证把水引到烟土,救活那块田。大卵泡屁股印在竹席上,把竹篾条弄得淅淅沥沥直响。曹凤兰嘴一撇,说,手脚轻点,别把竹篾弄断了。大卵泡用手指压下二根,挑起一根,如此反复,待手中攒攥一小把竹篾时,说道,要不,你教我编。大卵泡将一条竹篾横放,欲用长尺往里推挤,曹凤兰一把扯住他的手,道,没理顺,把竹篾弄断弄破了,会伤了手指。曹凤兰眼见大卵泡双手透明如玉,略染玫瑰红,又觉得光芒晃眼,心里有根弦被拨动,发出一声脆响,因而捏拿着忘了松开。出乎意料的是,大卵泡失去先前调侃的态度,脸红如血,处子般惊慌不迭,他站起来,拿起墙边的青龙偃月刀说,我现在就去挖堤引水,明天清早,保证水到渠成。曹凤兰噢噢两声,眨眼间,大卵泡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变成拾粪铁筢,仍是大裆裤,一瘸一晃地上了长堤。
曹凤兰是被震醒的,似乎有东西撞了她的床,胸前那堆肉打在手背上。接着她听到了掘地的声音,似乎来自床底下。她套上一件外衣,就着苍白的月色,打开门巡视一圈,但见花浓月下,月碎树间,干燥的地面如白瓷,似乎一敲即裂,这使她想到梦里男人的肤色。
骚B。曹凤兰骂了自个一句。身体是湿润的,没有男人是事实,连大卵泡这样的残废都可以入梦,太恶心了。她关上门,又将那个手持青龙偃月刀,仪表堂堂的美男子逐一与大卵泡区别开来,才觉得舒坦了。
曹凤兰迅速睡熟了。
就着苍白的月色,她打开门,但见花浓月下,月碎树间,干燥的地面如白瓷,似乎一敲即裂。掘地的声音若隐若现,有时似天边传来,有时又仿佛来自脚下,而眼前黑的阴影,白的月光,如陈年影片。曹凤兰熟悉每个阴影的实物,轻盈如猫,顺着声音摸索过去。她到河边打了个转,重新在出门的地方倾听辨别,确认声音来自外侧,那是烟土方向。
地上的热气尚未散尽,温暖从脚板底串上来,脚板底比任何时候都要敏感细腻,蚂蚁的挣扎使她脚板底发痒,因而返回去趿了拖鞋。再出门时,已经听不到掘地的声响,她怀疑耳朵有毛病,为求得证实,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她竟然喊了一声“大卵泡”。更为吓人的是,大卵泡竟然应声而出,手持青龙偃月刀,在月下翩若惊鸿。
大卵泡说,你喊我?曹凤兰说我没有。大卵泡又说,我听见了。曹凤兰仍说我没有。这么说时,曹凤兰脸上热了。发热,并非因为说谎,而是因为害羞。寡妇害羞,与少女怀春一样。大卵泡只知曹凤兰脸上的白,不知她脸上的热,把刀放在树丫间,靠着那株被他的尿冲出根须的柳树说,我要告诉你,我不是大卵泡,十二岁那年,我做了一个怪梦,醒来就不是大卵泡了,只要我每天到这棵树下撒一泡尿,就永远不是大卵泡了。
我,我从来不认为你是大卵泡。曹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