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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别人都唱造反啊,夺权啊,斗争啊,就我哥,偏不唱那些,一气儿唱了几支情歌。结果呢,人们还一致推他为歌王。那还了得呀?造反派们就当场给他挂牌子,戴高帽,批斗他,定他是什么‘黄色歌王’。我哥的脾气,咽不下那一口气,就喝了农药了。人倒是救过来了,捡了一条命,但成了哑巴。”

    王大娘以襟拭泪:“就要过门的对象也吹了。这屋当初就是要做他们的新房的……”

    冯晓兰起身移坐王大娘身旁,抚慰道:“大娘,咱不想那些伤心事儿了。”

    赵天亮担忧地说:“那,村里人不敢就随便欺负咱家吧?”

    王大娘吸吸鼻子:“那不会。全村人心里都明镜似的,知道咱们王家是仁义人家。再说,你大伯参加过抗战,当年那也算是英雄人物。他还是村里十来个孩子的救命恩人呢……”

    春梅又争着说:“娘,这也我讲,我讲!我六七岁那年,咱们这儿闹饥荒。我和村里十来个孩子,吃野菜中了毒。县医院说没救了,等死吧。我爹哪舍得眼瞅我瞪着不愿死的大眼,不想法子救呢?那年头,也不许我们种粮户养禽畜,搞副业。幸而我爹偷偷养了一只奶羊子。那羊也饿得精瘦啊,一天产不了多少奶的。我爹就每天到县里去背不苦不咸的自来水。天一亮就去,天黑了才回。自来水烧开了,兑上奶,天天一勺勺喂我喝,也喂那十来个孩子喝。羊子再也产不下奶了,我爹一狠心,把它杀了,熬羊肉羊骨头汤,天天喂我们。就这么着,我们一个没死,全活了下来……”

    王大娘叹息道:“也不只是你大伯,更是那只羊,用自己一条命,救了村里十来个娃的命。可怜那只羊,简直对它是敲骨吸髓啊!”

    冯晓兰补充说:“那羊就葬在村里一棵老树下,春梅他们,一到杀羊那天,还去祭。”

    “我们不那样,心里就悲戚戚的。”春梅伤感地说。

    王大娘抚摸着春梅的头说:“都说咱陕北,羊肉泡馍最好吃,可怜春梅他们些个娃,再也不忍吃一口羊肉了!”

    “偶尔到县里,一看见那烤羊肉串儿的,卖羊杂的,尤其是卖羊头肉的,我立刻就想哭。”春梅眼圈红了。

    夜深了。为了能让赵天亮睡好,王大伯让囤子和他睡他们老两口的屋,而老两口到五保户韩大娘那儿睡去了。

    赵天亮大睁双眼仰躺着,胡思乱想:“赵天亮,赵天亮,你虽然不该冒冒失失地来到这里,可你却正因为来到这里,看到了、听到了多少在北京从不知道的事情啊!受处分,那也值了!”

    囤子双唇张合,喉间发出轻微而古怪的声音。

    赵天亮奇怪,坐起来看他,低声问:“囤子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唱歌啊?”

    月辉下,囤子脸上淌下泪来。

    赵天亮:“你要是想唱,那就唱吧。不论你唱出什么声来,我赵天亮都爱听!”

    囤子却一翻身,背对他了。

    赵天亮躺下,仍大瞪双眼想:“排长,不知咱们北大荒的雨停了没有?我真对不起你的友情。‘小地包’、‘小黄浦’,一班的弟兄们,你们一定瞧不起我了……”

    高亢响亮的鸡鸣啼破陕北清晨的寂静。一只雄伟的锦羽大公鸡立在坯垛上,一次次引颈长鸣。陕北的日出与北大荒的日出相比,是那么不同的壮丽画面,几乎所有的黄土高坡,都被旭日的光芒照红了。而那些沟沟壑壑,似乎也因此显得更神秘了。陕北的农民,正是在那些沟沟壑壑里,一代又一代劳作,繁衍,生生不息。

    赵天亮醒了,囤子已不在炕上了。他站在春梅和晓兰住的那屋门外,低声地:“晓兰姐,春梅,你们醒没醒?”

    屋里无人应声,他挑帘往里一看,屋里也没人了。

    他一转身,发现桌子上罩着的纱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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