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她!”
于是另外三个姑娘扑向她,四人在炕上闹成一团,笑得咯咯嘎嘎的。
宿舍里安静下来了,除了周萍和睡在她旁边的徐燕燕,其他姑娘都进入了梦乡。
周萍问徐燕燕:“兵团的知青有班排长,咱们这儿呢?”
徐燕燕:“这是农村,不是兵团的连队。非叫‘班长’,老乡听着别扭,咱们这儿叫‘集体’,我算是个召集人吧。”
“怎么咱们这儿,来的都是咱们这种。”
“据说,省里有指示,父母问题严重的知青,尽量往一块儿集中,咱们这地方,离边境太近,便于统一管理呗。”
“你是因为什么?”
徐燕燕沉默。
“如果不想说,就别说……我太需要知心朋友了。我想,那样的朋友关系,应该互相了解得多一点儿……”
徐燕燕:“我父亲‘文革’前是出版社的总编辑,现在定为上海市最反动的文艺‘黑线’人物之一。但不管怎么批斗他,他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是反动的。我下乡之前劝过他,让他干脆承认算了。那不是可以少吃许多苦头吗?结果,他还骂了我一通,说再也不想见到我这样的女儿了。”徐燕燕快哭了,将身子转过去了。
周萍不由得从背后搂住了她。
周萍:“咱们这儿什么活最脏最累最没人愿意干?”
徐燕燕:“淘粪。昨天刚开始,要备冬肥了。”
“怎么淘?”
“挨家挨户去清猪圈,淘茅坑。清猪圈还没什么,淘茅坑太……太那个了。用长竿子的大勺,一勺勺地淘到桶里,再一担担挑到村外的粪地那儿去。淘完了这家的淘那家的。累倒没什么,干一通那活儿,回宿舍来不想吃饭。”
“明天派我去干那活儿。”
“我是召集人,我不能不干那活儿。”徐燕燕又向周萍转过身来,小声地,“你初来乍到,我不能让你去干那活儿。另外还有四个人呢,为什么非让你去?明天我派你去磨房推磨。咱们吃的米、面都要自己去壳,自己来磨。”
周萍固执地:“不。我去淘粪。”
“你何必非赌这口志气呢?跟谁赌?一点儿意义都没有啊。”
“我不是跟谁赌气。我是在想,东北的农民也罢,咱们南方的农民也罢,不是一代又一代的,祖祖辈辈的都这么积肥吗?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他们习以为常的活儿,轮到我们也干干,有什么干不了的呢?”
“那,你要非这么想,我就照顾不了你了。明天我给你找一套脏衣服。不过你得记住,回来时要脱在宿舍外边,千万别穿着就进来。昨天我忘了这一点,结果挨了大家一通骂!”
七连男一班宿舍里,或轻或重的鼾声夹杂或长或短的屁声,此起彼伏。不时有人在说梦话:
“救火……救火……”
“七连有坏人……一定有……”
“米饭,再来一碗……”
赵天亮趴在被窝里,胸口压着枕头,被头盖头,一手持手电筒,一手执笔,在微弱的手电筒光下写信——
哥:
上一封信,也不知你收到没有?我们已经发工资了。本来我想给你寄去五十元的,也许会帮你解决一点儿燃眉之急。但由于某种特殊原因,只能给你寄去二十元了。
……
一个身影起夜,跌跌撞撞的,一脚踩翻了别人洗完脚懒得去倒的水盆,发出响声。
赵天亮停止写信,用手电替起夜的人照明——那人是“小黄浦”,虽有手电光照着,他还是撞在了门旁的墙上,瞎子似的用双手摸索着才推开门出去。
哗哗的撒尿声传来,显然是憋得很足的一泡尿。
齐勇一动未动,却分明醒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