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国殇(下)
敌人的嚣张。请求体谅全体官兵的心情。
吉野孝公在回忆录中写道:
电报发出后,我们随即焚烧了一四八联队军旗。大尉召集了所有剩下的官兵,发布了最后一道命令:
“腾冲守备队全体官兵浴血奋战死守到现在,已圆满完成了任务。剩下的各位,马上向城外突围,冲进敌阵,杀出一条血路,潜往芒市师团司令部,报告腾冲部队的最后情况。以后的一切责任由太田大尉担当。”
发布完命令,大尉和剩下的十几名近卫军勇士冲入了敌阵。
布鲁威尔·赖文思的日记里记下了这场惨烈战役的尾声:
每天我从空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腐物在腾冲城这个巨大的“尸体”上蠕动蔓延。一间房屋一间房屋、一个坑道一个坑道,中国兵在搜寻、毁灭、杀戮。每一幢建筑,每一个生物都遭到了空前彻底的毁灭。死亡的波涛冲刷洗礼着这座古城,腾冲死了。
死城:“我讨厌战争!”
1944年9月14日上午10点,随着日军据守的最后一处房屋被炸毁,自8月2日打响的腾冲县城攻防战,在一片硝烟火海中落下帷幕。
中国远征军以9000多名官兵英勇捐躯(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从强渡怒江至攻克腾冲城,伤亡军官1234员、士兵17275名)的代价,收复了已成一片废墟的腾冲。这是抗战爆发后中国军队收复的第一座日军设防城市。
日军腾冲守备队3000余人最终被全歼,连同随军慰安妇在内,仅有53人被俘。“日本人认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亚洲战场上,只有三次是他们所说的‘玉碎战’,也就是日本人被全部消灭的战役,它们分别发生在滇西的松山、腾冲和缅北的密支那。这三个地方都是中国人打下来的。”
受伤的吉野孝公在突围过程中被俘。后来,他见到了一位远征军的高级军官,这位自称毕业于日本军校的中国将军用流畅的日语对他说:“腾冲守备队一直战斗到最后一人,很勇敢,但对于全体战死的官兵们来说,也真是可怜。……战争对人类来说,是一件非常痛苦和不幸的事。”将军眼里闪着光说:“我讨厌战争!”
吉野孝公的战友们没有他这么幸运。老兵张体留记得,打扫战场时,“从拐角楼跑出五个日本人投降,过来的那日本人还写字,写什么‘大日本’,后来打了他两个耳光,就不敢再写‘大日本’,又写他当兵三年,他家里面还有什么人,还拿出相片来,上面有他老爹、老妈、媳妇,还有个年纪很小的女儿。说老实话,当时年轻,看到日本人来投降,眼睛已经打红了,因为家乡人被打死太多了,战友也被打死太多了,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就一排冲锋枪把他们都打死了。”
寸希廉回忆:“有两个日军俘虏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副营长让我妈妈做点东西给他们吃,我妈妈说:‘我们家在缅甸遭受那么大的损失,这里的家又一次次地被他们抢劫光,我还能给他们做什么吃?’”
在困守腾冲的日军当中,有一个特殊群体——家乡沦陷13年、被日军胁迫来的中国东北人。
老兵邵曰校说:“敌人有些兵说:‘我们是东北的,我们是中国人,是被逼着来的,我们当初被抓来,是10家保1个,如果打仗的时候我们跑掉了,那么这10家人就死光了。’讲得很可怜。”
老兵董澄庆回忆:“东北人全是高鼻子,人也高,他们和日本人在一起不能讲中国话,只能讲日本话,他们说,中国人之间讲中国话都不行,一讲就要枪毙。”
在中日两方的战史里,均未提到过这些在腾冲与同胞作战的中国东北籍军人。也许,从他们穿上日本军装的那一刻起,有关他们的故事,就注定将被所有人遗忘。
时为腾冲和顺乡村民的李坤拔忘不了战后腾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