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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家来欢迎他的归来。第一个到的是奥里埃,一个漂亮的年轻人,飘垂的卷发,下巴两边尽是胡须,但当中却是光光的。文森特领他走进卧室,泰奥在房里挂着蒙蒂塞利的花卉。
“你在文章里说,奥里埃先生,我是唯一的用金属、宝石般的特质感知事物之色彩的画家。请看这幅蒙蒂塞利。‘法达’在我来到巴黎之前早就有所成就了。”
一个钟点后,文森特放弃了说服奥里埃的企图,把一张圣雷米的丝柏油画送给他,表示对他的文章的感谢。
图卢兹——洛特雷克突然来访,一扭一歪地走上六段楼梯,但象从前一样嘻嘻哈哈,出言不逊。“文森特,”他高声说,一面握手,“我在楼梯上碰到一个殡仪馆的跑街。他是找你的还是找我的?”
“找你洛特雷克!他做不到我的生意。”
“我和你打个小赌,文森特。我保证在他的小本子上,你的名字写在我的前面。”
“好吧。赌什么?”
“雅典咖啡馆一顿晚饭,再到歌剧院看戏。”
“我希望你们别把笑话说得那么可怕。”泰奥说,微微一笑。一个陌生人走进前门,看着洛特雷克,在老远的角落里的椅上坐下。人人都等洛特雷克介绍那个人,可是他仍然唠叨不停。“你不想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文森特问。
“那不是我的朋友,”洛特雷克笑道,“是我的随护人。”一阵郁郁不乐的沉默。
“你没听说,文森特?好几个月来,我一直没有说慌。他们说是因为酒喝得太多了,所以现在我光喝牛奶。我将请你参加我的下一次聚会。有一张图画描绘我从相反的一端挤牛奶!”若阿娜传递点心。人人交谈不停,空气被烟草的烟弄得污浊不堪。这使文森特回想起从前的巴黎时日。
“乔治•修拉的近况怎么样?”文森特问洛特雷克。
“乔治!你是不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他的情况吗?”
“泰奥写信时没有告诉过我什么,”文森特说,“怎么啦?”“乔治得了肺病,快死了。医生说他活不到他的三十一岁生日。”
“肺病!哎呀,乔治的身体本来是很好的。怎么会……?”“工作过度,文森特,”泰奥说,“自从你见到他以来已经有两年啦?乔治象恶魔似地逼迫自己。一天睡二、三个小时,其余的时间里拚命画画。即使他的慈善的老母亲也救不了他。”
“那末,乔治很快就要走了。”文森特沉思地说。
卢梭走进来,给文森特带来一袋家烘的小甜饼。唐居伊老爹,仍戴着那顶圆草帽,送给文森特一张日本版画,说了一些他们是多么高兴地欢迎他回到巴黎来的动人之词。
十点钟,文森特一定要下去买一公升青果。他分给每个人吃,连洛特雷克的随护人也有。
“倘若你见过一次普罗旺斯的银绿色的橄榄树林,”他高声说,“你就会一辈子好吃青果。”
“说起青果,文森特,文森特,”洛特雷克说,“你觉得阿尔的娘儿们怎么样?”
第二天早晨,文森特替若阿娜把摇篮车搬到下面街上,让娃娃能在私家便道上晒晒太阳。然后,文森特回进公寓,光穿一件衬衫,站着瞧望四壁。
墙上挂满他的画。餐室的壁炉台上方是《食土豆者》,起居室里是《阿尔风景》和《罗纳河夜景》,卧室里是《鲜花盛开的果园》。使若阿娜的女佣感到毫无办法的是,在床下、沙发下和食橱下,全塞满了大堆的未装框的油画,空房间里也堆得满满的。
文森特在泰奥的书桌里翻寻东西,偶然发现一大捆用粗绳扎好的信函。
他惊奇地看到这是自己写的信。自从二十年前文森特离开曾德特到海牙的古皮尔公司那天以来,泰奥一直小心地保存着他兄长写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