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安娜•维克特里克斯
的意见,她低头看着书。
“她们不是非常漂亮吗?”他的声音里带着激动和喜悦的感情。她感到身上一阵热,但仍然没有抬起头来。
“是很漂亮。”她说,尽管她很不愿意说,但是在他的逼迫下,她仍然说了。他是那么离奇,那么具有诱惑力,而且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
他向她走过去,轻轻碰了她一下。狂野的热情越来越高涨,狂野的热情在她心中激动起来。可是她仍极力抗拒着。激动她的永远是那不可知,永远是那不可知的东西,而她却死死地抓住她已知的自我。但这不停高涨的浪潮终于使她忘乎所以了。
他们又一次无比热情地充分地相爱着,几乎忘掉了自己的存在。
“这一回不是比哪一次都更美妙吗?”她问他,容光焕发,像一朵刚开放的花朵,眼泪正好像是花瓣上的露滴。
他把她搂得更紧些。他是那么奇怪,那么心不在焉。
“每一次都更为美妙。”她用一种充满喜悦的孩子的声调说,但她心里仍记得刚才的恐惧,还没有完全忘掉刚才的那种恐惧。
日子就这样过去,热爱夹杂着矛盾、冲突。某一天,一切似乎已经全完了,整个生活已经被破坏,被毁灭,被彻底抛弃了。可在另一天,一切又显得那么美妙,无比的美妙。某一天,她再看他一眼就会使她发疯,听到他喝茶的声音都厌恶得无法忍耐,可是在另一天,她却又是那么热爱他,听到他走进门来的声音就感到无比欣喜,他简直就是她的月亮和星星。
但是到最后,她对这种缺乏稳定的生活感到十分苦恼。这样,当甜蜜的时刻又一次来到时,她无论如何不会忘掉这时刻很快就会过去。她因而感到十分不安。恬静,内在的恬静,彼此相爱的信念:才是她所需要的,可是她并没有得到它。她知道他也没有得到。
但不管怎样,这个世界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她大部分时间简直是完全迷失在这种神奇中了。甚至她的悲哀对她说来也显得是那么神奇。她可以过得非常幸福。她希望自己感到非常幸福。在他使她感到不幸福的时候,她就非常生气,这时候她恨不得弄死他,把他扔出去。有时接连好几天,她就这样等待着,希望他上班去。这时,她的仿佛一直被堵塞的生命之流才又开始流动起来,她才感到自己不受任何约束,完全自由了。她自由了,她感到无比的喜悦。无论干点什么都使她感到心情舒畅。她拿起地毯到外面花园里去拍打。田野里还可以看到一块块没有融化的白雪,显得那么清新。她听到鸭群在池塘里嘎嘎叫着,她看到它们互相攻击,在水面上冲来冲去,仿佛它们像人似的在表演着侵略战争。她观看着那些尚未驯服的野马,其中有一匹肚皮下面的毛完全被剪光,所以它仿佛穿着一件夹克和一双棕色的毛袜子。它们站在墓园墙边,在那清凉的冬日的清晨彼此亲吻着。现在他走了,那侵犯和干扰她的力量不存在了,她感到无比轻松。整个世界都属她所有,都和她有关。
她兴高采烈地活动着。她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在大风中晾出她刚刚洗过的衣服。大风绕过那座小山直冲过来,简直要从她手中把那些湿衣服夺走,使得它们噼噼啪啪在风中飘动。她大笑着,和狂风进行斗争,有时甚至会生气。可是她十分喜爱她这种孤独的日子。
到晚上,他回来了,由于他们之间总有些没完没了的争吵,她又锁起了眉头。只要他一在门口出现,她的心情马上就变了,仿佛有人在她心上浇了一瓢凉水,那一天的欢笑声和喜悦情绪马上就会从她的心中消失。她马上就浑身发僵了。
他们就这样无意识地进行着谁也说不清的战斗,一直到他们再一次热情地相爱起来。那热情倒也似乎永远存在,可是它实际上已慢慢在战斗中被消耗掉了。这深刻的、可怕的、无名的战斗仍然继续着。他们身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