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安娜•维克特里克斯
发出强烈的光辉,世界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显露出新的、原始的裸露状态,看上去是那么可怕。
一到星期天,他便仿佛对她施上了离奇的符咒,她倒也有点喜欢这种情况。她越来越变得和他很相似了。在所有的工作日,天空、田野都显得那么晶亮,旁边那个小教堂仿佛一上午都在对着那个小村庄絮絮叨叨地讲些什么。一到了星期天,他呆在家里,整个大地便似乎笼罩上了一层浓密的黑雾,那教堂本身似乎也充满了阴影,变得更大了。对她来说,它似乎变成了另一个宇宙,在那里总不停地燃烧着蓝色和红色的火焰,到处是祈祷的声音。而当大门打开,她走出去,走到人世中去的时候,它已是一个新创造的世界了。她走进那个刚刚复活的世界中去,她的心由于记起了那阴暗的日子和那充满热情的时刻而急剧地跳动。
星期天,他们也常到沼泽农庄去喝茶。要是到了那里,她就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更轻松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从来就没有那种阴暗的气氛,没有染色的玻璃和唱圣歌时的狂喜。在这里,她丈夫已完全失去了重要性。她的父亲又和她在一起了,她父亲可整天是那样心情舒畅、自由自在。她的丈夫,连同他那强烈的阴暗的感情,全一古脑儿被她抛在一边了。她不再理他,她已经忘掉他,她接受了她父亲。
可是,当她陪着这个年轻人一道回家的时候,她微微有点不好意思地试探着,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臂上。她的手也似乎在向他祈求,让他不要利用它反对她,反对她的执拗脾气。可是他似乎完全心不在焉,他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盲人,仿佛觉得自己并不是和她在一起。
于是她觉得很害怕。她需要他。在他完全忘掉她的时候,她恐惧得几乎要发疯了。因为她已经变得非常脆弱,已经全面暴露出来,什么地方都很容易受到攻击了。她已经有过那么亲密的接触,她身边的一切都已经变得那么亲密,它们是那么亲近可爱,她对它们是那么熟悉,仿佛它们是一些在她头顶上盘旋的精灵。要是它们现在都变得非常无情,彼此分开,远远地离开她,站在一边显得非常可怕,那她可怎么办呢?她既曾与它们非常熟悉,难道现在要她去听从它们的摆布吗?
这情况使她非常害怕。很久以来,她丈夫就是她所委身的那个在她看来不可知之数。她是一朵由于遭到诱惑而完全开放的花朵,已经不能再缩回去了。他已经把她的赤裸裸的状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是谁,他是什么人?他是一件盲目的东西,他是一种毫无知识的黑暗势力。她希望能保存她自己。
接着她又把他笼络在自己身边,并暂时获得了满足。可是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她开始越来越认识到,他始终没有改变,他始终是某种黑暗,是和她自己毫无关系的东西。她原来曾想着,他恰好是她自己的光明的一个反照。可是一星期又一星期,一个月又一个月地过去了,她理解到他只是和她恰好相反。彼此恰好相反,并不互为补充。
他仍然没有改变,他依然作为自己单独存在着,而且他似乎期待着她变成他的一部分,变成他的意志的延伸。她感觉到,他并不想理解她,只是想极力控制住她。他要干什么呢?他打算采取高压手段来对待她吗?
她自己所需要的究竟是什么呢?她自己回答说,她希望自己幸福,自己像日光和繁忙的白天一样合乎自然。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感觉到,他希望她变得非常阴森和不自然。在他像一团黑暗覆盖着她,逼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她几乎是带着极大的恐惧在进行反抗,并毫不客气地揍他。她毫不客气地揍他,揍得他直流血。他却变得更为邪恶了,因为她害怕他,并使他也处在恐惧之中。他变得非常邪恶,他希望把一切都毁灭掉。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斗争就变得更为残酷了。
她止不住发起抖来。他企图把自己强加于她。他也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