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停在冯翊般若寺上空,于是杨坚便诞生了……这故事母亲说过多次,但总是没有旁人在时才说。
这时,独孤伽罗端来了一盆热水,笑盈盈地说:“老祖宗,贵脚似乎该洗一洗了吧?”
杨坚的神魂从般若寺飞回,歉然一笑,伸出了双腿……
独孤氏将他的裤子持了上去,细心为之洗擦,同时笑道:“这一层油垢,足以将四员大将活埋了!”
说罢,她着重为他擦洗小腿上一块伤疤……
杨坚皱起了眉头,不乐地说:“这伤疤是令尊惠赐的……”他又想起了少年时的事,其时他是骠骑大将军,隶属大司马独孤信帐下,大司马对他总是求全责备。有一回,不过犯些微过失,即下令将他打了四十军棍,以致造成了这腿上的不灭伤痕。
妻子问道:“你还记恨我的父亲吧?”
杨坚道:“此事真叫难忘。大概由于打得太惨,令尊事后一想,颇为内疚,所以,过十来天,便决定将你许配给我。”
“胡扯!哪有打过头了将女儿抵债的道理?告诉你,早两年,他老人家就说:我这个小女儿绝不能嫁个凡庸的人,杨家那小子不错,我得费神雕琢一番……”
杨坚听了十分感慨:“平心而论,我平生处事一向讲究严谨,这多半是靠令尊打出来的,我每当看到腿上的伤疤,总是情不自禁地将已经安排的事情重新考虑一遍……”
“你能如此思量,算我父亲没看错人,要是当今皇帝那就恰恰相反,他一摸伤疤,就骂……”
独孤伽罗的话半途突然断了,一只手也定在杨坚的疤痕处,她愣了一阵,脸上呈现惊喜之色,激动地说:
“有了!有了!”
“想出妙计来了?”
“我就让女儿每天晚上摸皇上的伤疤,让皇上回想当年被打的痛楚,直摸到他杀了宇文孝伯、王轨等人才罢休!”
杨坚兴奋得忘乎所以,顿时踩翻了洗脚盆,连道:“妙!妙!妙”
他走下地来,急急地说:“皇上那伤疤,便是征吐谷浑时做了缺德的事,被武帝狠揍一顿造成的,告发者王轨、宇文孝伯两人,皇上自然是记恨的,便是宇文神举、尉迟运也难辞其咎。皇上他一定会由此联想到这些人平时所说的一切坏话来……最妙的是:我们的女儿不用说一句话,也就是说不留一点痕迹,就可以达到我们的目标。妙!妙!……”
“不妙!”妻子说。
“不妙?”
“你将臭洗脚水溅得我满身,臭烘烘,妙吗?”
便这样,夫妻对视着,突然爆发了一阵开心的大笑。
四匹骏马联镖驰到一座土山前,咴咴悲鸣数声,打破了京畿的寂寞,然后又为寂寞所吞没。
马上翻落四个穿貂皮的汉子,年纪最大的是四十八岁,最年轻的是三十六岁,都留着胡子。他们深情地望着眼前的小山包,如望故人。他们一声不吭,除了口中呼出的白茫茫的热气,便只有胡须在风中飘动。
大家绕着小山包,很随意却又很专注地察看着,依然是一声不吭。
小山包的下面埋葬着一个人。他名叫宇文邕,也就是周武帝了。所以,山即非山,是皇陵,号称孝陵。
北周已历四帝。第一个叫孝闵皇帝宇文觉,是武帝的三哥,只当七个月皇帝,便被堂兄宇文护害死了;第二个叫明帝宇文毓,是武帝的大哥,当了三十二月的皇帝,又被宇文护毒死了;接着便是武帝了,他头尾当了十九年的皇帝,他干了两件大事,一是费十二年时光扳倒了无冕之皇宇文护,一是用六年时光兼并了北齐,最终统一了长江以北的中国北方;第四个皇帝是武帝的儿子宇文赟,也就是当今皇帝,他即位还不满周年。
孝陵的坟土犹新。京师久旱,武帝安葬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