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起身揖道:
“第下太谦了,放眼天下,第下若非英雄,那又有谁堪称英雄?卑职奉王总管之命,这次带了三匹骏马进京,一名拳毛囗,一名白蹄乌,一名什伐赤,都是千里名驹。白蹄乌已送左卫大将军元宇,拳毛囗已送右卫大将军元胄,承蒙二位大将军赏脸,均已收下。剩下这匹什伐赤,乃是千里马中的上品,第下如能笑纳,我家总管将感无尚荣光!”
高颎“哟”地一声,便即无言,回答之含糊当是平生之少有,因为他今日遇到的也是平生极具风险的事。隋朝为了防止中央官员与地方诸侯勾结图谋不轨,严禁他们互相送礼。曾有一官仆收受一根马鞭,便遭杨坚亲手打死于金殿之上。今要高颎收下的却是一匹马,而且还是千里快马,同时收礼的还有掌握禁兵的左右卫大将军,这意味着什么?这简直近似串通谋反了!
老成持重的高颎思虑了半天,才不置可否地以“哟”厮混,继即交代自家的亲信送客安歇。
皇甫孝谐走后,高颎松垮地靠在坐床上,他太紧张了,得放松一下。然而身子一靠下去思绪更是纷至沓来。过去王世积只同他一人暗示发难起事,如今是涉及到四个人的范围,若是收下什伐赤,他们四个人就算定下了无形的攻守同盟契约,三匹千里马便算是勾勒出一幅共同起事的蓝图。一旦时机成熟,元宇、元胄即可率领禁军迫宫,如果再加上东宫的卫队,政变似乎十拿九稳,将不会遇到什么顽强的抵抗,就可以把皇帝杨坚废掉,让他当有名无实的太上皇,由太子杨勇登皇帝位,那时就可以用新皇帝的名义向全国号召。此时,高颎自己若是带兵出征,就可与王世积同时挥师入朝来个里应外合,要是杨广、杨素恰好在帝京,正好一网打尽,即便他们拥兵在扬州,最下也可造成南北对峙的局面。
问题倒在于自家内部:
——元宇、元胄是否有起事的决心?收下千里马毕竟与答应起事还是两回事。而起事的决心则在于他们究竟对禁军有多大控制能力。要使禁军听从指挥,需要做细致的工作,东宫的卫队大体也是如此,总之,这得有充分的时间。然而,时间一长,难免夜长梦多,万一有人泄密,那便不堪设想……
“爹,客人走了!”
这是高德弘的声音,但却把高颎吓了一跳,如同谋反当场被人捉获。他镇静了一下,这才明白儿子所指的客人乃是刘晖和王辅贤,便点点头挥手让儿子出去。
三匹千里马所描绘的蓝图,大体上也可能是王世积处心积虑的谋划,周到也算周到,可风险仍然极大,非万不得已,他高颎是不愿铤而走险的。
这天晚上,他又翻来覆去想了几遍,终是举棋不定。
第二天早晨睁开眼来,发现高德弘早已立在床前。高颎忽然想起:
——千里马接受与否,实与太子以及我高颎安危息息相关;而我和太子的命运都将直接影响儿子高德弘,此事终是不宜对儿子保密。
于是,高颎便将皇甫孝谐的来意对儿子说了。
高德弘听完问道:
“爹,昨晚的祈禳厌胜因何突然取消了?”
“那是晋王杨广设下的陷阱。”高颎道。
“那千里马收是不收?”高德弘又问。
“难定,实在难定。”高颎道。
高德弘略为思忖,便道:
“晋王已经公然向我们挑战了,若是谢绝了王世积,实际上连元宇、元胄都得罪了。如此,我们便陷入孤军陷阵的绝境,只能听任人家的宰割了!”
高颎不禁一震,但仍是摇头道:
“你可知收下千里马的后果?”
“最坏也不过背水一战,总比任人宰割好。”高德弘道。
高颎想不到今日儿子的思路竟是如此明晰,这是从来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