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卡尔珀尼亚在我和杰姆中间,边走边回答着那些服饰艳丽的邻居们的问候。
“你搞什么勾当,卡尔小姐?”从我们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卡尔珀尼亚把手放到我们肩上,我们停下来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的路上站着一位很高的黑人妇女。她全身的重量全落在一只脚上,左手的肘弯顶在髋关节上,掌心朝上,指着我们。她长着圆脑袋,两只出奇的杏仁状的眼睛,一条笔直的鼻粱和一张像印第安人的弓形的嘴。看上去她有七英尺高。
我感到卡尔珀尼亚的手碰了碰我的肩膀。“你要干啥,卢拉?”她问道,用的是我从未听她用过的语调。她说得很平静,但带着鄙夷的口吻。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把白人娃娃带进黑人教堂。”
“他们陪着我来的。”我又一次觉得她的声音特殊,她这时的语言同另外这些人一个样。
“是的,我想这个星期你都在芬奇家里。”
人群里一阵低低的声音。“别生气,”卡尔珀尼亚小声对我说,可是她自己帽子上的玫瑰花却像在气愤似的抖动。卢拉顺着过道向我们走来,卡尔珀尼亚说,“给我在那儿站住,黑鬼。”
卢拉停下来了,但是嘴里还在说:“你没有理由把白人的娃娃带到这儿来。他们有他们的教堂,我们有我们的。这教堂是我们的,对不对,卡尔小姐?”
卡尔说:“上帝只有同样的一个,对不对?”
杰姆说话了:“回家吧,卡尔。他们不要我们在这儿……”
我同意他的话,他们不要我们在这儿。我感觉到,但不是发现我们在受到攻击。他们好像把我们围得越来越紧。但我一抬头,却在卡尔珀尼亚的眼里看到喜色。我向过道再望望,卢拉不见了,一大群黑人站在她原先站过的地方。
人群里出来一个人,是齐波,他是运垃圾的。“杰姆先生,你们在这儿使我们都十分高兴,别理卢拉。她这么吵是因为赛克斯牧师吓唬她,说要用教规来管束她。她一向是个爱捣蛋的人,尽是怪想法,总是目中无人。你们在这儿我们非常高兴。”
于是,卡尔珀尼亚把我们领到教堂门口。赛克斯牧师对我们表示欢迎,并把我们领到了前排座位上。
这个教堂的内部既没有天花板,也没油漆过。墙上突出的铜架上挂着没点燃的煤油灯,松术条凳代替了通常教堂的靠背椅。粗糙的橡木讲坛后面有一面退了色的粉红丝质旗,上面写着“主即仁爱”。除了一张用照相版印刷的亨特的《世界之光》画外,整个教堂再没有其他装饰了。像钢琴、风琴、赞美诗,礼拜程序单等等每个星期日都要在教堂里见到的东西,这儿连影子都没有。室内昏暗,直到上教堂的人越聚越多,才慢慢赶走了潮湿阴冷的感觉。每个座位上都有一把廉价的硬纸做的扇子;上面花花绿绿地画着《圣经》里耶稣被出卖和被捕之地——客西马尼花园。这是廷德尔五金公司赠送的,上面印着一句商品广告:你要什么我们就卖什么。
卡尔珀尼亚示意我和杰姆坐到那排座位的一头去,她自己坐在我们中间。她在钱包里找出手绢,把包在角落里的零钱打开,给了我和杰姆各一角钱。“我们自己有,”杰姆轻轻地说。“你们留着,”卡尔珀尼亚说,“你们是陪我来的。”从杰姆的脸色看来,他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留下自己的钱。到底还是他的天生礼貌占了上风,他很快把自己的钱放进了口袋。我也痛痛快快地把钱收了起来。
“卡尔,”我小声问,“赞美诗在哪几?”
“我们没有。”她说。
“那怎么……?”
“嘘……”她说。赛克斯牧师正站在布道坛后,盯着下面的人,等教堂安静下来。他矮小结实,穿着黑衣服、白衬衫,系着黑领带,一根金表链在从毛玻璃窗外射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