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也是一把好手。师长也说过这一点。”
“那又怎么样?”马莫奇金猛烈地反扑,他像平常一样,被阿尼卡诺夫的镇静态度惹恼了。“吃吃也没什么不对呀。一个会动脑子的侦察员比将军吃得还好。饮食能增长勇气和灵气。懂吧?”
脸颊红红的、生着亚麻色头发的布拉日尼科夫,圆脸上长了雀斑的贝科夫,十七岁的小鬼、通称“鸽子”的尤拉•戈卢包夫斯基,身材高大的美男子费克季斯托夫和其余的人都露出微笑,听着马莫奇金热情的南方口音和阿尼卡诺夫平静的、从容不迫的语调。只有牙齿洁白而皮肤微黑的宽肩的马尔钦科,一直挨着老大娘,站在织布机旁边,盯住她那于瘪瘪的小手,带着城里人天真的惊讶,反复说:
“这简直是一座完完整整的工厂呀!”
马莫奇金跟阿尼卡诺夫的争吵——有时嘻嘻哈哈,有时却动了真火,——涉及了各种事情:刻赤的鲱鱼是否胜过伊尔库茨克的秋白鲑,德国冲锋枪比苏联冲锋枪好还是次,希持勒是疯子或者只不过是无赖,第二战场什么时候才能开辟。在争吵中马莫奇金总是进攻的一方,阿尼卡诺夫却俏皮地眯起机灵的小眼睛,温和而又尖刻地自卫着,他的沉着镇静使马莫奇金大大地冒火了。
马莫奇金生成一个爱吵闹的人和神经衰弱者的急躁脾气,常常被阿尼卡诺夫那种乡下人的稳重和温厚劲所激恼。这恼怒中还掺杂着隐秘的妒忌心。阿尼卡诺夫得过勋章,而他只有奖章;首长对待阿尼卡诺夫几乎像对待自己的平级,对他却几乎像对所有其余的人一样。这一切刺痛了马莫奇金。他只好这样安慰自己:阿尼卡诺夫是党员,因此当然会得到特别的信任。话又说回来,在心坎里,他自己也很佩服阿尼卡诺夫的沉着的勇敢。马莫奇金的勇猛却往往有点做作,需要自尊心去不断激发它,他也明白这一层。马莫奇金的自尊心特别强,这为他树立了一个优秀侦察员的好名声,他确实参加过许多光荣的工作,而在其中起头等作用的还是阿尼卡诺夫。
但是,在战斗停歇的期间,马莫奇金可大出风头了。还没有参加工作的青年侦察员都佩服他。他穿着肥大的灯笼裤和黄灿灿的纹皮靴,他的军便服领子总是敞开的,带鲜绿平顶的古班帽底下潇洒地露出一绺乌黑的前发。粗笨、大脸庞、有几分傻气的阿尼卡诺夫想么能限他相比!
每个侦察员的出身和战前生活,全在他们的行为和脾性上留下了印记——西伯利亚人阿尼卡诺夫的农民式的顽强作风,五金工人马尔钦科的机警和精明,港口人马莫奇金的豪放不羁。但过去已经离得非常遥远。他们一心一意打仗,不知道战争还要拖延多久。打仗成了他们的日常生活,这个排变成他们唯一的家庭了。
家庭!这是一个奇异的家庭,它的成员享受共同生活并不太久。有的进了医院,还有的走得更远,走到那人人一去不复还的地方去了。这个家庭有过一段代代相传的、短促然而光辉的历史。某些人还记得阿尼卡诺夫初来侦察排的情形。他长期没参加工作,因为老手们谁也下不了决心带他。固然,这个西伯利亚人的强大体力是一大优点:如果必要,他甚至可以轻松自如地拦腰抱住两个人,把他们活活箍死。不过阿尼卡诺夫太硕大和笨重,侦察员都害怕:万一他牺牲了或者挂了花,可怎么办呢?你试试从炮火中去抢救他吧。他也恳求过他们,还赌咒发誓说,要是他挂了花,他自己管保能爬回来。要是牺牲了呢:“见你们的鬼,把我丢下就是,德国人还能拿一个死人怎么样!”可是他的恳求和誓言毫无效果。直到不久前.新的指挥员特拉夫金中尉来他们这里接替负伤的斯克沃佐夫中尉时,情况才改变了。
特拉夫金第一次出去侦察就把阿尼卡诺夫带在身边。这“大块头”那么敏捷地一把楼住一个又高又壮的德国人,叫其余的侦察员连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