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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道的我。我虽然渺小,与舒伯特无法相比,但在昨天那样的晚会上,我与舒伯特之间的差距比过去变小了。再说,很遗憾,我有点浅薄的才能,您看,我承认这一点,埃里卡。
埃里卡命令克雷默尔别这么看着她。但克雷默尔毫不隐瞒他的愿望。他俩像茧中孪生昆虫一样破茧而出。由抱负、雄心、野心织成的像蛛丝般轻薄的外壳,坠落到他们的躯体上的愿望和梦幻这两个支柱上。正是这些愿望,才使抱负一个接一个地实现。只有完全实现这些愿望,他们才是男人克雷默尔和女人科胡特。郊区屠夫冷冻柜中的两块肉,肉红色的刀切面对着观众。家庭主妇想了好半天后,这儿要半公斤,那儿要半公斤。两块肉被不透油的纸包着,女顾客把肉摆放到衬着永远弄不干净的塑料薄膜、不卫生的购物袋中。这两块肉,里脊和猪排,亲热地贴在一起,一块是暗红色,一块是浅玫瑰红色。
在我这里您看到您的心愿碰壁的界限,因为您永远不会超越我,克雷默尔先生!这个克雷默尔要自己确定尺度和界限,对此予以强烈抗议。
这时候在更衣室出现了一阵混乱,乱糟糟的脚步声走来走去,伸出的手臂到处乱抓。到处是抱怨声,他们放在那里的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另一些人尖叫,谁谁还欠他们的钱呢。喀嚓一声,一只小提琴盒子在一个青年脚下被踩碎了。这个盒子不是他买的,否则他会像父母要求的那样,小心爱护的。在高音部,两个美国女人唧唧喳喳地议论着音乐的总体印象。她们觉得有说不出名字的某种东西产生了消极影响,也许是音响效果。的确是受到了干扰。
后来,一声尖叫把空气撕成了两半。一只完全被割碎、沾满鲜血的手从大衣口袋里被拉了出来。血滴到大衣上,血渍浸透进去。手受伤的那个姑娘吓得大叫,几秒钟后,她才感到疼,号啕大哭。她开始感到真正的疼痛,后来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女长笛手按键和松开键的那只手被割伤,手上扎着碎玻璃。未成年的姑娘惊慌失措地看着滴血的手,睫毛油和眼影被眼泪从脸上一齐冲了下来。观众没做声,然后以双倍的力气如潮水一样从四周涌向中间,就像一个磁场启动后铁屑被吸到一起一样。紧贴受伤者对他们毫无用处,他们不会因此成为作案人,与受伤者也没有秘密联系。他们被人轻蔑地从这儿赶开。尼梅特先生接过权威指挥棒,快去叫医生。三个优等生跑去打电话。剩下的仍是观众。预料不到的情欲以它特别不舒服的表现形式造成了这场意外事故。人们根本解释不了,谁会干这事。他们决不会干出这种突然袭击的事。
一群帮忙的人抱成结实的一团。没有一个人离开,大家都想看个究竟。姑娘觉得头昏,不得不坐下。也许现在讨厌的笛子演奏终于结束了。
埃里卡假装在血腥气味中头昏,恶心。
下面的事就是在有人受伤的情况下该发生的事情了。一些人去打电话,现在只是因为别人也打。许多人扯着嗓门大叫安静,少数人真的安静了。他们发疯似的相互拥挤,各自指责完全无辜的人。他们呼唤秩序,行动却完全没有秩序。他们表现得毫无理智,反对重新坐到座位上,拒绝保持安静和在一场意外事故面前克制的要求。已经有两三个学生不顾最起码的礼貌和规则。那些较有头脑和无动于衷之辈机智地躲进各个角落里,而后才提出谁是责任人的问题。一个人推测,姑娘自己弄伤的,为了引人注意。第二个人坚决反对散布这样的谣言,认为是一个嫉妒的男友所为。第三个人说,说是出于嫉妒,原则上是对的,但是是一个嫉妒的女孩子干的。
一个无辜受到怀疑的男孩子发火了。另一个无辜被指责的女孩子开始哭闹。一群学生拒绝采取理智的措施。有人像在电视里看到的政客那样,坚决反驳指责。尼梅特先生要求大家安静。一会儿医院汽车的鸣笛声又打破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