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么夸张。”他说,“您完全不懂那种感觉。”
“没错,那时候我是不懂!后来我花了好多时间才懂。”对方坦承,一边捻熄他的烟。“但是我终于了解以前没注意到的事。这个地方就是个例子,如果十年前我来到这里,又没像现在这么了解您,根本不会多看这些墙壁一眼。跟您算总账之前,我只会给您时间回想我是谁。现在不一样了。这片壁画向我证实了一切,也完全解释了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话一说完,马克维奇往前倾身,好像想利用最后的光线把法格斯看个仔细。
“是这样吗?”马克维奇突然补上一句,“……您接受痛苦的存在,就够了吗?”
画师耸耸肩。“得等我完成这幅壁画才会知道,”他说。这个答案他自己听了都觉得怪,尤其两人之间还悬荡着那个荒谬的死亡威胁。对方沉默了好一会,思索着,然后说他也画自己的图画。他是这样说的:他的战争场景。他补充说,真是奇怪,看到那面墙,他竟然领悟到是什么将他带到那里。一切都该互相吻合,不是吗?以不寻常的完美模式吻合。马克维奇一点也不觉得壁画作者具有古典画风,先前他坦承过自己并不懂画,但他也像其他人一样看过许多名画,在他看来,那幅壁画有太多的棱角,画中人物的脸和手有太多棱边和直线……“那叫立体派吧?”
“不完全是。有点那种味道,但不全是立体派。”
“瞧,我却觉得是立体派。堆放在四处的那些书……您的概念是取自书里吗?”
“您可以说我拾人牙慧,没关系。”
“那是您的回答,还是别人说的?”
此刻,法格斯放声干笑起来。他和对谈者是昏暗中的两个黑影。他回答,那是一句引文,不过没什么差别。他想说的是,那些书帮他归纳了自己的想法,就像是一种工具,有如画笔、颜料之类的东西。事实上,一幅画,像那幅壁画,技术性的问题得靠效率来解决,有了工具再加上个人天分就能产生那种效率。他指出,尽管自己没有太多的天分,不过对于他想做的东西而言,并不造成阻碍。
“我无法评判您的天分。”马克维奇回答,“但是尽管有那些棱角,我还是觉得您画的东西很有意思,很有创意。其中某些场景……嗯,某些是真实的场景,我猜甚至比您的照片更真实。那当然就是您在找的东西。”
马克维奇的脸突然被照亮,他又点了一支烟。手上的火柴仍燃烧着,他起身走到壁画前,将微亮的火光靠近画里的人影。法格斯注意到画面前景的女人脸孔,被赭黄、土黄和镉红色的狂放线条分割开来,张口呼喊的嘴型用粗糙、浓密、沉静的笔触描绘,像生命般古老。那是火柴燃尽之前,留下的短暂一瞥。
“真的是这样吗?”对方问,四周再度暗了下来。
“我印象中是这样。”
两人都沉默着。马克维奇移了身,或许在找自己的座椅。黑暗给法格斯一种暂居优势的感觉,他并不想打开手电筒或手边的瓦斯提灯帮对方。他想起桌上的调色刀与楼上的猎枪。但是访客再次开口,音调听起来一派轻松,对战争画师此刻的想法毫不知情。
“尽管您拥有非常好的工具,技巧应该很复杂。法格斯先生,您以前作画吗?”
“年轻时画过一点。”
“那时您是画家啰?”
“我曾经想当个画家。”
“我曾在某份资料上读过您学的是建筑。”
“为期很短。我比较喜欢画画。”
香烟的星火瞬间亮了一下。
“为什么放弃呢?……我是指绘画。”
“我很早就不画了。因为我发现,每当自己想开始画一幅画,别人早已经画过了。”
“所以您就改行当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