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3)
卡雷·拉玛东先生不由沉思起来。即使他始终崇拜那些名将,可这个乡下女人的讲说却让他想到这么多的人力,被废而不用,任他们空耗国家钱财,如此强大的力量被弃置在不毛之地上,如果把它们用到几百年才能完成的大工业上去,将会给国家带来巨大的财富。
这会儿鸟先生已经走去和旅店老板悄悄谈话。老板向鸟先生订购了六大桶葡萄酒,等到春天普鲁士人走了再交货。
晚饭一吃完,大家马上去就寝了。
鸟先生把有些事看在眼里,他把耳朵贴在锁孔上听,一会儿又用眼贴着锁孔力图发现点“走廊上的秘密”。
一个小时后,他听到一阵郞郞的声音,立即向外看去。他看到羊脂球穿着一件长睡衣,手中端着一个蜡台,向走廊尽头那个房门走去。几分钟后羊脂球回来,高尼岱跟在她的后面。他们的说话声很低,后来两人就停下来不走了。羊脂球好像是在坚决阻止他进她的屋子。鸟先生无法听清他们说些什么,但最后他们的声音高起来了,他终于耳朵刮着了几句。高尼岱不停地央求说:“您有多傻,对您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显然非常生气,回答:
“不行,有时候这种事是做不得的;再者,在这里,简直是件可耻的事。”
他大概丝毫也不理解其中的道理,还在问什么缘故。她大发脾气,嗓门提得更高了:
“什么原因?您不知道吗?普鲁士人不就在这所房子里吗?大概就在隔壁的屋里呢。”
他再也不说话了。敌人在旁边,这个妓女也拒绝接受男人的温存,这种爱国主义的节操唤醒了他在丢盔弃甲时的自尊心;他只得抱住她吻了一下,便轻手轻脚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鸟先生心里如同烧了火一样,掀起盖着他妻子粗硬身躯的被子,吻了她一下,把她吵醒了,她低声问:“你爱我吗?亲爱的。”
第二天原定八点钟出发,因此这个时候大家已聚在厨房;可那辆车子却孤零零地放在院子中央,既找不到马也没有车夫。所有男子决定到镇上去搜寻这个人,他们共同走了出去。他们来到广场看见的第一个兵士正在一所低矮的房子里削土豆皮。不一会儿,又看到一个兵士在替理发店洗涮屋子。还有个兵士正在亲一个哭着的小孩的脸,哄他别哭。那些肥胖的乡妇——男人们打仗去了——正指挥那些驯顺的胜利者在那里做比如劈柴、把热汤倒在面包上、磨咖啡一类的工作;有个兵士在替他的手脚不灵的老婆子房主洗衣服。
伯爵惊诧不已。于是他请问一个教职员。这个虔诚的老信徒回答:“噢!这些可不是坏人;据说他们不是普鲁士人。他们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他们把老婆孩子抛在家乡;战争对他们来说,一点儿也不是件趣事。我断定,那里的妻子们也在哭哭啼啼挂念男人;将来也和这里一样,穷得走投无路。这里,此刻还算不上倒霉,因为他们没有干坏事,他们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做事。看见没有?先生,穷人间就该相互帮助……喜欢打仗的是那些大人物。
高尼岱目睹战胜者与战败者之间会取得如此友好的谅解,十分气愤,他立即走开。鸟先生说了一句笑话:“他们正在补充人口。”卡雷?拉玛东先生也说了一句话,倒挺严肃:“他们在赔偿损失。”可是他们还没找到车夫。最后在咖啡馆里找到了他,他正和普鲁士军官的勤务兵亲像兄弟一样并排坐在一张桌旁。
伯爵生气地问:
“没有告诉你八点钟套车吗?”
“告诉过,可后来我又接到一道命令。”
“什么命令呀?”
“告诉我不要套车。”
“这道命令是谁下达的?”
“当然是普鲁士指挥官。”
“为什么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