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告诉儿子:监狱是研究室
之前,我们在上海组织了 进化社 ,专门研究无政府学说,得益匪浅。”儿子激动起来,倔劲儿也随之显现。
陈独秀很喜欢儿子这样的性格,他喜欢自己的独特的血脉在儿子身上流通,但是事关根本理论,他觉得还是需要告诫儿子几句,于是他这样说:“克鲁泡特金的文章,读读是不要紧的。但是你是我儿子,所以我必得告诉你:克鲁泡特金这个人,有两张面孔,他一面迷信个人的自由,一面又赞成社会的组织;他一面提倡大规模的交通工业,一面又主张人人自由退出社会;他一面主张抵抗的革命运动,一面又反对多数压服少数!这个人,又卖矛,又卖盾,你买他的货色,千万小心。你鞋带松了,延年。”
儿子系鞋带,不语。
陈独秀说:“鞋带都霉了,回去换一根。我再问你,李大钊先生的《庶民的胜利》、《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读过没有?”
“读过。”
“要读三遍!”
“我会再读的,爸爸。”
“读到了李大钊先生的这句断言吗 试看将来的全球,必是赤旗的世界?”
“读到了。不过,爸爸,我和乔年只服从真理。真理在谁之手,我们听谁。”
“哦,这话,也像是陈独秀的儿子说的!”父亲同意。
“那我走了。爸爸,你千万保重。”
“慢!回上海之前,去看一下李大钊先生,你转告他一句话。”
“什么话?”
“我这些天,最想念的一个人,就是他。”
儿子点点头。
陈独秀大声问:“听见没有?”
儿子赶紧答:“知道了,爸爸。”
陈延年离开笼子二十来步之后,老狱官的脾气便发作出来了。他摇动着一大把闪闪发亮的钥匙,一边摇一边狠狠训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该说的话,你一句没说。”
“该说的话,我全说了。”年轻人不服气。
“看起来,”老狱官跺一脚,“你爹全无悔改之心,他是万万不能出牢房的了,免得又毒害我儿子。”
陈延年突然站住了,老狱官差点撞到他身上。陈延年忽然龇牙咧嘴地咆哮:“你白天把这儿当牢房,晚上把你自己家里当牢房!你还有儿子吗?你没有儿子了!你儿子成了你的犯人!你这个该死的老头子,你应当赶快向你儿子投降!”
老狱官半晌回不过神,最后,指着对方,抖着嘴唇说:“你小子大起来,不是朝廷命犯砍我的头!”
一个钟头之后,陈延年便出现在后闸胡同。
他饿了。院子里太阳很好。他坐在竹椅上,手中拿着鸡蛋烙饼,嘴里喝着香气扑鼻的小米粥。
李葆华、李星华满手糨糊,在糊一架风筝。葆华边糊风筝边好奇地看着陈延年。
他们真好,陈延年想,他们有爸爸,有妈妈。季节到了,他们就糊风筝。他们的爸爸甚至会带他们去放风筝。他们真好。
赵纫兰为陈延年添了粥,又悄悄踱到他身后,用手量量他的肩宽。
陈延年感觉到了:“师母,我不要做衣服。”
“破衣烂衫的,你爹看了不心疼,我看了心疼!”
“我爸说,年轻人,穿新衣服,不长骨头。”
“在上海,你听你爹的,今儿在我这四合院里,你听我的!”
葆华抬脸喊:“哥,你要听我妈的!我爸也听我妈哩!妈做什么,爸穿什么!哥,你来呀,帮我放这风筝。”
陈延年刚应声而起,李大钊便推门而入了,笑容满面说:“延年,看谁来了!”
门口站着高君曼。
陈延年赶紧把风筝递还给葆华。
高君曼的眼睛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