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920年的夏天,阳光如此逼人
“找谁?”
杨明斋火了,装出高等华人的派头,拖个长腔:“人家是外国人,你们啰唆什么?”
“找谁?”两个便衣警察挤上来逼问,气势汹汹,毫不客气,脸拉得很长,“找谁?你们一定有谁要找!”
杨明斋说:“找谁还不一样?采访嘛。”
便衣不依不饶:“你说,老毛子要找谁接头?”
坐在一旁的高君曼忽然高声说:“别问个萝卜不生根,他们是找我丈夫去!”
警察一愣:“你?”
“你丈夫是谁?”便衣盯上来。
高君曼尖着声音说:“我丈夫姓高,上海办大报纸的!我丈夫请他们去上海走走,犯了哪家子法了?他们一不偷,二不抢,坐坐火车还不成吗?徐大总统不乐意了是不是?”
三个警察一下子都被这个泼辣的女人镇住了,不由得面面相觑。
高君曼又尖叫:“火车都误点了,你们还磨蹭什么?你们不赶路我们还得赶路呢!”
这时候旅客们都开始声援了,左一拨儿右一拨儿的都在说:“都误了点儿了!这是干吗呀!”
三个警察撑不住了,开始撤,一边踢着边道上的箩筐和藤箱,一边骂骂咧咧。
在火车开动之后,杨明斋凑近车窗,小声地对高君曼说:“这位大嫂,谢谢了。”
高君曼没有理睬,只是看着窗外。窗外的树木跑得越来越快。
黑子爬上母亲的膝头,细声细语问:“妈妈,爸爸姓高了?”
火车入津浦铁路,渡长江后又入沪宁铁路,一路走走停停,跑了两天一夜才到上海北站,弄得高君曼疲惫不堪。出站后她就坐上了汪孟邹早就叫好的马车。喜子还依稀认得汪孟邹,在母亲的提示下叫了一声“汪伯伯”。
马车在离开北站之后,便一路小跑,叮叮当当,进入法租界。
汪孟邹指点着前方马路,对高君曼说:“转个弯就到。这是霞飞路,你以前常逛的。那幢房子我看真的很合适,仲甫一定能谈下来。”
“租金不知贵不贵?”
“都是安徽老乡亲,陈独秀又是他老部下,能敲竹杠吗?”
马车刚到门口,喜气洋洋的陈独秀就奔出门来。
黑子跳下马车扑了上去:“爸爸!”
喜子也扑了上去:“爸爸!”
陈独秀说:“租下来了!租下柏公馆了!楼上卧房里什么都有,大钢床,红木柜子,大书桌!他们甚至说不收我租金!”
高君曼笑了,连声说:“来搬东西呀!”
汪孟邹说:“仲甫兄,夫人接到了,孩子接到了,弟也该归还令箭得胜返朝了吧?”
他笑着跳上马车就走了。
还没等汪孟邹的马车在亚东图书馆门口停下,老门房便推出玻璃门,大惊小怪地冲马车报告:“有洋人等着!俄国来的!”
威金斯基夫妇和杨明斋都坐在营业房里等汪孟邹。柜台上摆着的三杯茶已经凉了。杨明斋说:“您就是陈独秀先生的房东汪先生?这两位是俄苏记者,专门来上海见陈独秀先生的,有要事相商。李大钊先生的亲笔信在此。”
汪孟邹半信半疑地接过李大钊的亲笔信,一瞅,吓一跳,赶紧拉开玻璃门,冲到街上,大声招呼那辆正在松缰离去的马车。
“马车!回来,马车!”
他叫了一辆,又叫了另一辆。
两辆马车嘚嘚地赶到了老渔阳里。刚由柏公馆改为陈公馆的这幢二层宅邸此时却是静悄悄的。汪孟邹几次大呼仲甫,均不得回音。
于是汪孟邹便轻轻走上楼梯。卧房的门闭着,他唯见黑子和喜子趴在门外光滑的地板上打玻璃球。所有从北京带来的箱笼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