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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1920年的夏天,阳光如此逼人
见丈夫这么说。

    “敲钟人是谁?”

    “列宁。”丈夫说。

    高君曼第二回醒来的时候,已是黎明。海关大楼方向传来了隐隐的钟声,里弄口也有了刷马桶的沙沙声。陈独秀站在露台上,背影黑黑的,雪茄的青烟一阵阵地笼罩着他的后脑勺。

    高君曼叹息一声,走上露台,拉陈独秀回房。

    陈独秀纹丝不动。

    “想什么呢?”

    “想我自己。”

    “不只想你一个人吧?还在想什么人吧?”

    “你说什么?”陈独秀回脸。

    “你在上海,是不是有女人了?昨日你跟我亲热的时候,我就有这感觉。”

    “你感觉奇怪,问得也奇怪。”

    妻子不做声。妻子知道丈夫在北京期间去过许多不该去的地方,起码是一个大学教授不该去的。小报上老登这些花边新闻,陈独秀见着这些花边从来不以为然。

    女人对陈独秀而言,如同空气一样不可缺少,而且空气还要求新鲜。高君曼知道这一点。

    “女人,虽然重要,”陈独秀说,“但是对我而言,君曼,你要记住,我来这个世界,从根本上说,不是为女人而来的,是为理想而来的。”

    高君曼为丈夫披上衣服。陈独秀盯着东边的晨曦,又说:“人生一世,一副皮囊几十年,若不紧着为国人谋利益,徒活而已!”

    “你这个人呀,不是叫女人神魂颠倒,就是叫女人心惊肉跳。”

    “威金斯基来了,钟声响了,往后,你心惊肉跳的日子还有呢。”

    “我也常纳闷,捏捏耳垂子,肉也不薄,怎么就这么没福气!我自己没福气,倒也罢了,只是想着孩子们可怜。”

    “此言差矣,君曼,你要知道,孩子们并不可怜!做陈独秀的子女,是一种福气!”

    “做陈独秀的女人,也是一种福气,是不是?”

    “就我所知,君曼,你已经多时没说过有志气的话了,就这句话,见了志气。我不管是坐牢,还是砍头,你都要当做一种福气来享!”

    “你说疯话?”

    “我没疯。我只不过想告诉你,我这个人,命里就不安分,是会永远直接行动下去的。不过,这一回,这个人不会再做孤胆英雄去上街撒传单,他是要结成一帮同党,群体行动,以马克思学说为宣言,拯四万万同胞于水火!这件大事要做成了,就驱除国家黑暗而言,无异于日出东方。”

    “我发现我越来越听不懂你的话了。”

    “啊哈,你说出了应该由我对你说的话。”

    “你这人好没良心!”

    “威金斯基太太,就是那个漂亮女人,她就永远不会这样骂她丈夫。”

    高君曼无言。高君曼就这样重新开始了上海的生活,实际上她从第一天开始就处在一种莫名的紧张之中,无论是对陈独秀的主义,还是对陈独秀本人。

    这种感觉一直伴随到她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上海去南京。她去南京之前,已经从陈独秀身上,明明白白地闻到了另一个女人的气味。

    陈独秀确是敏于行动之人。在与威金斯基交谈数次之后,他决定立即组建上海的共产党组织,借以推动全国各地共产党组织的建立。

    那是五月,五月的一个早上,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就兴致勃勃地来敲陈宅的石库门了。

    敲门的是一个性急的中年人,手里拎着一瓶日本清酒。此人便是上海《星期评论》的创办人之一、前两年当过浙江省议会议长的沈玄庐。

    在他身后的一位,则是提着一只小藤篮的年轻人,面皮黝黑,颧骨凸出。他对清晨的强行敲门似乎感到不安。“太早了吧?”此人惴惴地对沈玄庐说。他叫陈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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