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六月雪英年失智 齐云塔高衲成孤
道:“前边亏你多了,今我上京,讨得个前程,转身来与你搬丧回去。柩边时常去看看,我今番不比前遭孟浪,你不须过虑。”说罢去了。正是:
出门无限伤心事,付与黄鹂叫几声。
他果然这次机密得紧,上店洒饭,只叫扣数一钱,摸出一包与他。跨驴赶路,好不省力。不一日到京,场事已毕,揭晓已中进士。老到得极,出入依旧是驴,酒饭依旧上店打点一钱,或高兴起来,索兴即是两包,罚咒不用戥子了。
只是一日街上闲踱,忽然有个幼年全真,上前施礼道:“客官莫非姓左?”左环应道:“正是。”全真道:“既是姓左,请借一步讲话。”左环同到自己下处,两个从新施礼。
全真道:“妾身韩氏,父亲韩广。”左环吃惊道:“住了,原来你是老师之女,老师在口里,如何这般打扮?”女子垂泪道:“一言难尽,父亲前科中了进士。不料兵部尚书带管礼部,磨勘父亲策内有‘文官只爱钱,武官只爱命’等语。那尚书叫做洒蜜兔,大怒道:‘新进酸子,辄敢无状’,寻些反乱蛮方拈个药阄儿,阄着云南鹤庆军民府御点荡蛮司。原来这府土产有蛤蚧麝香,朝廷新造百尺宛转玲珑阁,要取麝香涂壁,计五千斤。要合金刚杵的闹香丹蛤蜊五千对。就是云南楚雄府定边县人卞阿者,谋这一差使到彼,着急搜索。遂激反了,将卞阿者杀死,杀到楚雄,把卞府抄劫焚洗。自后朝廷要存体面,二次差官都被害了。父亲拈着这阄,那洒爷星夜打发人到其处,谣言惑众道:‘不日就有官兵,敕赐尚方剑,要屠荡这府。’那一府急了,着奸细凶人,伏在半路馨枫驿,父亲在驿,半夜火起,一时混乱,连父亲并跟随人都不见了。妾往驿后逃出,扮作道人,一路乞食问来。适见足下道袍是我父亲所赠,是妾缝补手迹,故此认得。”左环听了,不觉大哭起来道:“我今幸叨进士,就要上本,为师报仇。”就留女子在寓,各有歇宿。次日将洒尚书一本,上是“借刀杀人奸臣误国事,内带诤谏朝廷之语。有蛤蚧原非方贡,麝香岂并泥沙,蛮方蠢动,实藐朝廷。驿地有含冤之鬼,阙下有负痛之人,孤茕处女,千里哀号”,云云等语。
那洒尚书看了大怒,就票道:“筮仕小臣,忠直可取,蛮不服化,律难从宽。即赐尚方剑一口,着左环抵阙,或抚或剿,听尔便宜。”左环知道旨意,即回寓所,将银子数了三百包,对女子道:“你可安心在此,这是一钱一包的盘缠。明日我领了文凭赐剑,只说病在这里,一应跟随人役,叫他照常伺候。过七八日,便说老爷私行去久了。”女子依计记着,竟认左环是胞兄。左环凭剑到手,他别了女子,连驴也不骑,离远京城。将女子那副全真袍仗打扮起来,背着尚方剑,就是云游方士。正叫做:
不施万丈深潭计,怎得骊龙颔下珠。
一路抄化度日,不则一日,到了蒙化府天耳山经过,见个大寺上写化城禅院。其时正值秋早,左环进去躲热,只见无数禅士,在那里听说偈子。左环挨去听听,觉是四川声口,定睛一看,正是云巢。高叫道:“云巢师太请了。”云巢吃个大惊,留到方丈说话。左环一五一十,前前后后,细细说上。云巢想道:“此人前去,可保无虞。但楚雄卞府遭此大劫,定风珠只索别募了。”就对左环说:“今夜你在此宿,老僧有几句要紧说话,与我记取。我明日就收拾回去,打点造塔,钱粮已有三万余了。”当晚云巢与左环同榻,一灯共照。到三更时分,云巢叫左环起来,如此如此,左环跪在灯前受领,一一如法。次日就在化城禅院彼此分别。正是:
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
却说左环受了云巢正乙明威之决,到了鹤庆地方,只见赤日烧空,非干泽竭,可怜百姓,就似人干,一日不知渴死几千。那杀卞尚书的反蛮,在青玄洞里安身,自称青玄洞帝。写张祷雨告示道:“有人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