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权与相权
由于李善长没能见到时势有异,行事也应有所不同,所以他在洪武初年身为左丞相时,与他身在军中作为谋主之时并无什么改变,甚至专恣自用还更有过之。凡是让他觉着看不顺眼的人,或是有人冒犯了他,便即毫不宽贷,立即定下罪名,奏而黜之。在他,原不过是本着他的敢于任事,当机立断惯例,照旧而行而已。但在已经身登帝位,成为开国之君的朱元璋看来,这样的做法,却是太过目中无人,竟然忘了还有他这么个高居尊位的皇帝了。一次两次,尚自犹可,次数一多起来,更觉忍无可忍。他对李善长的不满,便是由此开始,对于相权感到应该有所限制,也是由此而产生了苗头。但是,李善长的功高望重,他还是很清楚的,处置不当,会引起不少不良后果,他也非常明白。他虽十分不快,但还是隐忍着,等待有个适当的机会。到洪武四年(1371),这样的机会恰好来了。那是恰好李善长患病在家,自觉多日未能前往中书省治事,心有未安,便上疏恳请致仕。他这样做,无非是略以示意:一则是略示未能任事心有未安,二则也是借此以为探试,看看皇帝对他究竟如何。这种手法,也是历代大臣所惯用的。李善长认为,疏文递上之后,皇帝温谕慰留是肯定的,他想知道的,不过是慰留的词句到底可以达到何种程度罢了。但是,出乎他的意外,朱元璋得到奏疏之后,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下诏温谕慰留,而是顺其所请,立即钦批,准其致仕了。这对李善长来说,无异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朱元璋所以这样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有他的用意。这一则是明白显示出恩礼之衰,使李善长自己感到,不再恣情自用,可以保住晚节;再则,让他离开政府也可减少他们彼此之间的摩擦,对李善长来说,也寓有保全之意。不过话虽如此,这种做法还是显得过于寡情,有些近于毒辣。以功高望重如李善长而言,结果竟至如此,实在很令人寒心。这些,朱元璋自己也很明白,他的补救方法是从赐给优厚上加以弥补,对李善长的家人也特加恩礼,到洪武九年(1376)更将自己的女儿,临安公主下嫁给李善长的长子李祺为妻,恩遇更见加重。这样,李祺便成为位在伯爵之上的驸马都尉,李善长也成了国戚,从表面上看来,关系比以前仿佛更为亲密了。其实,这种一打一拉的做法,已为历来所习用,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徐达是在李善长致仕之前便已离开了中书省的,李善长如又致仕,便会主持无人。那时朱元璋虽已感到宰相的权势对他的帝权很有威胁,但还认为那只是由于李善长恃功恣肆,所以才会如此,换上个谨饬小心的人,情形便不同了。经过多方权衡,明太祖选中了由汪广洋接替李善长的相位。就在李善长获准致仕之日,便也是汪广洋得入中书省,调升右丞相之时。
汪广洋也是个追随了朱元璋很久的旧人,还在朱元璋建号吴国之前,他便已在朱元璋的帅府中任职。汪广洋在帅府中所任的官职是令史,那是个兼具参谋和秘书的作用的职务。汪广洋这人是个遇事很能深思,小心谨慎,且又精明仔细的人,他是以“廉明持重,善理繁剧”为朱元璋素所深知的,选他来接替李善长,正是看中了他的这些特点。
汪广洋曾两度出入于中书省,都是被任命为右丞相。第一次是于洪武四年(1371)正月接替李善长独任相职。这次他在中书省工作了整整三年,于洪武七年(1374)正月,以“无所建白”,被降为广东参政。第二次的任职时间比第一次还略短些,他是于洪武十年(1377)九月又被调回重任右相,到洪武十二年(1379)又以得罪去职的。
汪广洋的两度出入中书省,都和李善长有些关联。他和李善长虽然都曾在朱元璋的帅府任职,但两人间的往来却并不多,朱元璋用他来接替李善长,这一点也是决定的原因之一。汪广洋是个细心人,朱、李之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