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权与相权
中已有矛盾他是很清楚的,接事之后,为了仰体帝心,自然更要竭力保持和李善长少有往来。他这样做,是很为皇帝所称许的,这成为他有利的条件。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疏远着李善长,在工作上又给他带来了很多的阻扰和麻烦,他第一次竟以“无所建白”去职,最致命的原因便就在这里。他是以谨慎小心,廉明持重,善理繁剧而著称的,这些长处作为一名令史虽然颇为裕如,但作为一个见利害于机先、决成败于庙堂的宰相,他可又显得才力有所不及了。李善长的专断固然使朱元璋着恼,但其处事善得机先,洞中窍要,却又使他深为赞叹;汪广洋凡事都必请示,虽说是个长处,但事无巨细,都得他自己来想主意,可也是个麻烦。相比之下,便更显出李善长的好处来了。另外,李善长虽说致仕家居,却仍居住在京,对政务的影响依然颇具潜力,而且中书省的属员,如左丞、右丞、参知政事等官,都是他一手提拔、安置下的,他人虽去职,声威仍在,很有遥控政柄的作用。汪广洋如果对李善长敬如前辈,随时都向他请教,或者还可少些麻烦,对之疏远,彼此成了对头,阻力可就大了。
李善长致仕家居而能遥执政柄,另外有个原因也很重要,那便是明太祖感到自己待他显得太薄,担心影响不好,为了改善观听,遇有大事,每常加以咨询;汪广洋显出办事乏力之后,对他的咨询也便更多。李善长掌握了朱元璋对汪广洋日渐感到失望的情况以后,于是因利乘便,得以把与他亲厚的胡惟庸推荐进中书省。胡惟庸是于洪武六年(1373)七月进入中书省的,他与汪广洋一样,也是被任为右丞相。左相无人,身在相位的两人却同为右相,这是出乎常规的。以历来的规例而言,汪广洋资历在前,例应升为左相,二人一左一右,稍见轩轾,才是正理。同居右相,虽说互不为下,但却很显然地透露出了对先已在位恩礼已衰,其将不能久居其位,明眼人也便立时可以感到了。
胡惟庸很早便以精明干练受知于李善长,曾多次受到他的推荐和提拔。他们之间的情谊日见深厚,后来更成了亲戚,胡惟庸把他的女儿嫁给了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的儿子李佑。李善长把胡惟庸荐入中书省,一则是由于彼此关系密切,更有利于他对政柄的遥控;再则也是看出了汪广洋势位难保的契机,想由胡惟庸把他从中书省挤出去。
进入中书省,胡惟庸的境遇和汪广洋实在大有不同。李善长的那些旧属们,都尽力帮他,他本人又是个办事干练、颇多智术的人,任事之后,一切都显得头头是道,很快就把汪广洋比得越发黯然无光了。朱元璋早就感到汪广洋实非相才,胡惟庸入相后,对比之下,更觉显然,所以才只过了半年,便已迫不及待地把汪广洋贬谪到广东去了。
胡惟庸才始入相,明太祖对他是很满意的,因为他既比汪广洋善于任事,又不像李善长那么遇事专断,有两人之所长又无其所短,实在是个很合理想的人物。胡在和汪共相时,确实也表现得很好,因为他一上来便和李善长有个要把汪广洋挤走的默契,所以尽心竭力,在在都要把汪广洋给比下去。等到心愿已遂,汪广洋已被挤走,他的做法渐渐便又不像以前那样了。这一则是他自觉已经获得信任,不必再像以前那样事事都倍加小心;二则是汪广洋已去,少了个碍手碍脚的人,放开手脚不会再有什么忌讳了。明太祖是个雄猜之主,对于臣下无时不在访查,对于这些变化,如何能会长久不知?渐渐他已发现,胡惟庸遇事隐瞒、专断!与李善长也竟相差不多,而其贪婪好利,比起李善长来,甚至还有过之。此外,他还发现李善长和胡惟庸颇多相互勾结之处,李善长遥执相权的作用比以前似更加甚了。看到这些,他深悔把汪广洋降逐一事,觉得汪广洋如在中书省,虽说办事无力,但却像是他的耳目,情况会好得多。
汪广洋被贬为广东参政,当然不会平心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