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从增量改革到整体改革
吴敬琏认为,中国前15年改革的本质近似科尔内提出的“战略A”,他据此分析说:“如果对科尔内的区分标准稍作变通,从着重非国有企业成长,还是着重国有企业改造来分析问题,这一理论框架完全可以用来分析中国改革战略演变。例如,80年代初期的农村承包制催生了几千万个农民的家庭农场,把中国农民天生的企业家精神解放出来;随之而来像雨后春笋般的乡镇企业和私有企业开拓了市场,培育出大批企业家,产生了对于建立有序市场的强烈要求,从而支持国有企业改革走向深入。”
由上所述,吴敬琏回到了自己的那个著名的结论:中国改革必须从此走整体改革的路径。由“增量改革”到“整体改革”,实际上蕴含着这样的一个宣示:应把改革的对象与重点放在体制之内,使之与蓬勃发展中的、市场化的体制外力量形成制度性的匹配。
在这些方案中,最重要的一篇文献是吴敬琏与周小川执笔完成的《对近中期经济体制改革的一个整体性设计》。在这份研究报告中,他们提出要在英美式的市场经济(个人主义的市场经济)、日本(亚太式)市场经济(社团主义的市场经济)、德国式市场经济(社会市场经济)之外,建立第四种,也就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模式”。以此为出发点,他们对重点领域的改革步骤及近中期的改革目标进行了具体的设定。
从政策的选择来看,在这次论战中,专家们的分歧其实在于“边治边理”还是“先治后理”。这取决于双方对通货膨胀的性质判断不同。如果认为经济总量上的平衡对推进改革是重要的前提条件,那么政府就应该优先治理通货膨胀而后进行改革。而如果把通货膨胀理解为转型经济的“非均衡”常态的话,那么有一定的通货膨胀并非有害,反而有助于经济增长和改革的推进。根据这一逻辑,政府不应该采取紧缩政策来对待当前的通货膨胀。
吴敬琏的这一主张并不为所有的人所接受。他回忆说:“直到1993年下半年准备中共十四届三中全会时,决议起草小组专题调查组的一份报告还认为,过去改革搞得好,是因为采取了‘整体渐进,阶段突破’的方针,今后仍然应当坚持这样的方针。到全会决议的文件中,才改成后来的提法:‘整体推进,重点突破’。”
总之,这是改革史上的又一次大论战,四种意见、几派人马交缠在一起,弄得人头昏脑涨。
这些新政策及新制度的相继推出,让中国改革和经济面貌出现了前所未见的格局。日后,吴敬琏在自己撰写的大学教科书《当代中国经济改革》中也以此分界,认定1979年到1993年的中国改革为“增量改革”时期,而之后则进入到了“整体改革”的新阶段。
“十六条”带有强烈的应急色彩,其中包括,提高存款和贷款利率,严令专业银行必须在8月15日之前收回超过限额的贷款和非法拆借的资金,全面削减基本建设投资,重新审查地方批准的经济开发区,减少20%行政开支等等。国务院派出调研组分赴20个省市,督察金融活动的正当性。
从1994年开始,改革在各个领域整体推进——
进行外汇管理体制改革:宣布取消双重汇率制,自1994年1月1日起,两种汇率实行并轨,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单一的、有管理的浮动汇率”,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定为8.72元兑1美元,比之前的官方汇率5.7元贬值33%。
所谓增量改革指的是,中国改革的主要成就不在体制内的存量,而在体制外的增量。
日后的史家认为,这一《决定》,与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上所形成的关于经济改革的《决定》以及1984年十二届三中全会通过的《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具有相当的延续性,是改革史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