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如尘
或者是因为沈庆平做的太过头。
也或者是因为她自己,活生生的,已然不得已。
直到今天她在黑暗里,才尝试着对谭卫文说出来,那轰轰烈烈分手有一个什么样的真相。比男女间肉体或感情的欺骗更龌龊,更齿冷。
也比阿育王舍身伺虎更唏嘘,更不可捉摸和评价。
上帝创造人类,是因为天国很闷,所以要看看诸多苍生,在世上日日出演悲喜剧。
那一年沈庆平的事业遇到大瓶颈,更精确的说,生死关头。
他的主业是基建,市政,路桥工程,都是大生意,大家都走政府高层路线,和官员绸缪到位,是他生意蓝图里最至关重要的命脉关键。
他很有耐心,行事风格又低调,不显山不露水,但凡有所图,很少铩羽而归,也有人和他真正投缘,看他一介孤儿,赤手空拳起家,熟了之后,还格外给他三分照顾,事业上风生水起,乃是顺流成章。
但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否则我们对神佛怎么虔诚。这样花费数年工夫经营起来的三两靠山,那一年之间,有的功成身退,退休到二线享福,与利益核心从此无涉,更有的突然间渎职罪发,沦为阶下囚,案件与沈庆平无关,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本来已经到手的政府基建项目,上马没上马的,施工的财务的,忽然间神出鬼没,都出了诸多问题,甚至于查到他头上来,请去相关调查部门去,照香港人的话来说,喝了一杯不得不喝的咖啡。
基建垫付成本非常高,和政府合作,垫付比例更大,中途因乙方责任下马,就意味着血本无归,这都不算,还要提心吊胆,生怕那个关节上一个行差踏错,就彻底翻船,连再起的青山都被一把火烧精光了。
沈庆平愁。换了任何一个人都要愁。
但他有一点强过常人,他有韧性,耐磨,不信邪,不怕死。
他年轻时候是个泼皮,好人怕坏人,坏人怕流氓,流氓一旦登堂入室,惜身爱财,当年的锐气难免消磨,但危机时候,本性还在。
人家都想着脱身,避世,韬光养晦的时候,他以攻为守。
发动多少左道偏门,种种波谲云诡,他成功找到一个有用的接头人,重新得到进入利益分配圈的途径。
周致寒为这件事,殚精竭虑,又要守着沈庆平,又要到处扑关系,一点点星火都不能放过,拜出身书香世家,祖父外公,都桃李满天下所赐,一点一点顺藤摸瓜,终于摸到了合适的敲门砖。
当然价钱不菲。
最后的公关费用,差不多去到一千一百万。
沈庆平没有。
他被逼到山穷水尽的程度,变卖身边任何财务,变现第一不够快,第二不够多。不要说银行贷款,连平常闻腥而来的高利贷,都不见踪影。
这个世界存在的规则很直接。大把人锦上添花,什么时候有雪中送炭。
反正总会有人要冻死,那就早死早投生。
最绝望的时候,沈庆平整夜不能睡,在客厅里看着天一点点暗下去,再一点点亮起来。
周致寒寸步不离守着他,困倦到不能坚持的时候,歪在一边半睡半醒,睫毛颤动,随时警觉着要过来。
最后期限过去,沈庆平反而松了一口气,死刑犯上法场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是在囚笼中等死的时时刻刻。
等待是恐惧的良伴,不断做乘法的演习。
唯一觉得对不起周致寒,跟他熬那么多年,刚要放松下来享享福,又不得结果,幸好事发之初,他已经帮她买了一大笔收益稳定的债券放在香港,衣食不会有影响。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手眼通天的关系人给他电话,去一个饭局。
宴设深圳建设银行总行顶楼的私家餐厅,寻常人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