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肥和大粪的野草一样噌噌地涨,却始终有“硕果仅存”的一两套房诱饵似的等着你。
售楼大厅都很气派,沙盘模型前,现场售楼小姐们媚狐般的脸孔、专家们乌鸦似的嘴巴让你不由得不信:宏观上说,中国正疯狂城市化,土地有限,北京更是稀罕——全中国只有一个北京全世界只有一个北京,何况奥运会来啦——这叫“刚性需求”;微观说钢筋水泥加地皮组合这玩意在价值上比硬通货还硬通货,价格上就像发酵面团。你今天不买,明天老丈母就翻脸后天老婆就拜拜你就后悔得脸发白肠子发青身子发抖脑子发烧保不齐大小便失禁什么的。
我们看上了立水桥和天通苑之间一小区,毗邻城铁,风向南边吹,空气相对干净,北京话叫“上风上水”。有一套小户型,八十多平米,处于闹中取静一幢楼,电梯公寓清水房,房价九千多,购置税等乱七八糟的费用加起来九十万,首付百分之三十,二十多万,一年后交房。
售楼小姐看了资料,可以办理,但必须预付一万订金,期限一个月。如果我放弃,订金不退,可转让。我掐指一算,股市里还有十七万,卡里还有一万多一点,如果幸运的话,一个月后股市准能反弹一些,哪怕反弹百分之十,我也仅仅差一两万块钱,无论如何也能解决的。
身后长队不耐烦地等着我们,售楼小姐要我们赶紧表态。妈的,为了这一辈子的幸福,只好挥泪割肉了,就当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算球了。我和小羽紧急商量一阵,决定现场就缴订金。我准备出去找家银行,售楼小姐笑盈盈指指售房处大厅角落一自动取款机说这就有。吸血鬼和寄生虫合作得够天衣无缝的,都tMD用同一根吸管啦!
小羽先看着向性合同,我大步流星奔向提款机,我把硬梆梆的卡插入柔软的卡槽,那卡槽急不可耐地迎合着硬卡,犹如一个急于兑现的婊子。果然,报价不到五秒钟,冷冰冰如僵尸阴户一样的长口子,早泄般哗哗哗吐出厚厚一叠钞票来,紧接着就将你的硬物扫地出门,你tMD还意犹未尽,她就退避三舍啦。婊子很敬业,屏幕上清清楚楚:本次交易成功,欢迎再来。
忽然人群浮动。一个脖子上戴着林冲遭发配时那种木质枷锁手铐脚镣、并将双手锁在枷锁上的年青人出现在售楼大厅,枷锁上的白纸上赫然写着两个鲜红大字——房奴。一阵骚动。此君衣冠楚楚一脸悲愤,围绕着沙盘走着,很快成为全场焦点。同病相怜的人们纷纷和他合影留恋,我也凑了个趣。不知所措的保安拥上来让他滚蛋,被拒绝,保安动粗了,房奴绝命挣扎,一边大骂吸血鬼,一脚将沙盘踢成了漏斗,几座漂亮的高楼模型坍塌散落。在门口,保安齐吼,一、二、三!合力将他四脚朝天扔马路牙子上,就像扔一袋砂子。
气氛凝滞了一会,很快又热闹起来。我们心事重重地签了意向性合同,缴了费,领取收据,头重脚轻而又如释重负地走出陷阱般漂亮的售楼大厅,朝城铁方向走去。天色已晚,片片早已完工的高楼大厦空荡荡黑魆魆,几个保安鬼影似的晃动,活像守着一片豪华活人陵墓。
小羽扶着西式流花白色铁栏,看着里面发愣:“老公,你说这世界上怎么有人几套几十套房子空着,有人睡天桥睡大街啊?”
“还有把牛奶倒地沟里也不让穷人喝的呢。”
“书上说这叫经济危机。”
“这叫人心危机,人心坏了,不好玩了。”我苦笑。
一个保安慢吞吞晃过来问我们干嘛的,我说随便看看,小羽问:“这里面住的都是些啥人啊?”
保安:“嗨,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呗。”
我打趣:“黑漆漆空荡荡的,你看着害怕吗?”
“怕?我tMD都想放把火给烧了,妈那个逼的!”保安咬牙切齿。
一路上,小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