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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属于那类主观狂想型精神病患者,一忽儿明白,一忽儿糊涂。这会儿是糊涂了。

    传达师傅便上前替我“解围”道:“你是‘齐天大圣’,这里可不是花果山,也不是天宫,剧本留下,你快走,快走。”他瞪目道:“你把我当成疯子?”

    我赶紧说:“你若是精神病人,我便也是精神病人了!”又转对传达师傅说:“让我带他入厂,我要和他谈谈。”传达师傅愕然地问我:“带他到办公室?”

    我说:“带他到我宿舍。”

    传达师傅不放心地看着我,低声说:“小梁,你何必?”我说:“不会发生什么事的。”见他还不放心,又说,“我哥哥也是精神病。”

    我带“齐天大圣”到我宿舍,待之为客,与之攀谈。他糊涂劲过了,又明白起来,谈吐很是文雅。

    攀谈中,我知他是北大毕业生,五七年打成右派,劳改六年。现虽已平反,重新分配了工作,单位却不要求他上班。无所事事,便写电影剧本。

    我心中对他充满了同情。

    当晚,留宿我处。

    第二天,送至火车站,替他买了回河北的火车票。送入站内,又送至车上,与乘务员特别交待了一番,望着火车开走才返……

    想起这两件事,我觉得,自己算得上一个有责任感的编辑。尤其对业余作者,从未劣待过,即使对方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于是倍感大有回一封信的必要。

    我在信中写道:“你的父亲是高级干部,你的靠山可谓固矣。你的剧本由各级负责人推荐,你的‘后门’可谓大矣。像大作这种水平的剧本,北影厂每年收到数千份。我厂委派了一位编辑副主任和我这位编辑加以扶植,对你可谓另眼看待矣!你乃三十多岁人,感冒发烧,区区小病,你的父母便‘放弃非常重要的革命工作,精心照料’也忒娇贵忒宝贝你了吧?老实讲,按一般稿件处理,你只能得到一张退稿笺罢了,而且将在三个月后……”

    写完,装入信封,填了地址,怕自己忽然产生什么顾虑,立刻寄走。

    之后,静坐片刻,想到文化部成立了一个什么“剧本委员会”,在部长同志直接领导之下,遂生一智,便又给“剧本委员会”写了一封信。

    大意是:该剧本系某负责人之子改编,且有文化部及电影局领导同志肯定之评语。我厂拍摄任务已满,现寄你们,你们指示其他兄弟厂拍摄,似更加顺理成章,成人之美……附在剧本之内,一并寄走。

    仅仅五六日后,“完璧归赵”。剧本被“剧本委员会”退回,附函曰:“该剧本既然已经你们扶植,你们还是扶植到底吧!恕不提意见。”

    碰上了和我一样不具慧眼,也无伯乐精神的编辑!走投无路,不再犹豫,不再顾虑,草草填了信封,便退。我想,主任要我来当这个剧本的责编,还真是选对了人。我自以为“不辱使命”。

    我想,权力之与文学艺术,恰如铁树之与菊花,本非同科木,“嫁接”也难活。偏若移花接木,何类“狗扯羊皮”?

    现今有种说法:一等智商者经商,二等智商者从政,三等智商者才从文。“文”的经济基础,在“倒爷”们之下;“文”的社会地位,在“政府官员”之下,因此某些干部子女,便经商,便从政。“三等智商”的,便往什么电影制片厂啦,电视台啦,以及其他与“文学艺术”有关的单位或部门挤。果有“文学艺术”才华的,自当别论。并无“文学艺术”细胞的,岂非授柄于人,传诟于世么?且“文”假以权,权佐以“文”,结果必然是“文”腐蚀了权,权亵渎了“文”。那才是悲夫哉!

    我顶讨厌文学艺术领域内现今种种假权势而压“文”、而欺“文”的风气。

    动辄:“这个电影剧本某某领导同志看过,给予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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