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新时期文学”
性,并钻研小说的结构技巧 与叙述方式。也许我是在前后脚走上文坛的那一茬作家中除了小说以外写“创作谈”最多的 一个,因为我内心有一种驱动力,迫使我不断调整我的美学意识以跟上迅速发展的文学形势 。我不懈的努力并没有落空,自1980年以后我每年平均出二本到三本新书,林斤澜在读了我 的《立体交叉桥》后才正式承认我有写真正的小说的能力。这位我尊为林大哥的作家的这一 评价使我深得慰藉。1985年我的长篇小说获得了第二届茅盾文学奖。
1987年年初,我到《人民文学》杂志社工作半年之际,发生了“舌苔事件”。全中国的电视 观众都在2月份一天晚上的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里听到播音员播出一条“刚刚收到的消 息”,我被停职检查。这条消息随即由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以38种语言向全世界广播,并成为 第二天报纸的头版要闻。《光明日报》不仅将这消息作为头版头条,而且在标题下的摘要里 提及我时不用“同志”二字。我停职整整200天后,复职并获准到美国进行了50天的讲学访 问。我发现我在海外的知名度骤增到一种古怪的地步,我愿我自己和其他的中国作家都不再 以这样一种状况而引世人注目,不过这不是我和中国作家们能自主的事。在美国西海岸的洛 杉矶我同卢新华重逢。卢新华和王亚平一样,自“伤痕文学”浪潮消退后就逐步退出了文坛 ,卢新华到美国柏克利加州大学攻读比较文学硕士学位,王亚平则弃文从商。在洛杉矶我听 到许多关于王亚平发财致富的浪漫传说,但由于我去那里时他因商务回中国了,从北京打长 途电话来要我留在洛杉矶等他,他表示将盛情招待我,畅叙旧谊。而我那时已经倦游,决心 提前回国,就没有见到他,无从证实那些关于他的传言。在卢新华的宿舍里我看到了我家中 也保存着的一张照片:我和他和王亚平三个“伤痕文学”的代表性人物于1979年初摄于崇文 门外花市,当时王亚平全副戎装。卢新华告诉我,他也听到了这样的说法:为期十年的中国 “新时期文学”以“舌苔事件”的爆发及其后果宣告结束,而这十年可以说是“以刘心武始 ,以刘心武终”,不管今后的文学是停滞、是发展、是怎么怎么样,那都属于另一个文学时 期了。我告诉他自己已从个人的际遇中超脱出来,但我心里为一些别人的事难过。比如,因 为“ 舌苔事件”所造成的心理影响,林斤澜写得非常出色的三个短篇留在《人民文学》编辑部待 发的,现在都发不出去了。从美国回来以后,我重返编辑部工作,得知林斤澜的那三个短篇 退掉了两个,还压着一个,我便立即督促编辑部同人将它发出,那便是见于1988年2月号的 《白儿》。读着印在刊物上的《白儿》,我心里很不平静,我想到1978年《十月》杂志初创 时向林斤澜约稿的情景。基本上不参与政治埋头艺术探索并甘于寂寞的林斤澜是解放以来中 国文学发展的见证人,他的被允许与不被允许,相当精确地折射出我们文坛的兴衰。可叹的 是为什么到了20世纪80年代末,中国文坛还要再一次重复连林斤澜也不被允许的局面
十年在人类发展的浩瀚长河中不过是弹指一瞬,但十年对有身有肉也有灵的个体来说却是相 当长的一段时间,人生即使以百岁计,也不过只有十个十年,而除去发育期和衰老期,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得以施展并有所收获呢
在北京出版社工作时,我不仅参加过《十月》杂志的编发,我还担任过长篇小说的责任编辑 。那部长篇小说叫《雅克萨》,由两人署名,实际上主要是谢鲲的手笔。我记得是一个秋日 的下午,我找谢鲲传达终审者的意见,请他对书稿作最后一次的修改。这位与我年龄相仿的 作者那天脸色特别灰暗,与我交谈时音调也特别喑哑,但对我倾诉的一番心曲,却令我至今 难忘。他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