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所有的爱都复杂也简单
我和老郭的夫妻生活一直很好,我们很随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一方想,另一方马上就会作出反应,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我们开始讨论离婚,就是那样也没有完全停止做爱。
但是他就那么走了,我一个人,满目都是两个人共同生活的遗迹……
丹丹忽然很深地看看我,接着把目光转移到一明一灭的烟头上。
你想象不出来,那时候我想他就是想和他做爱,想到忍不住抱住他原来枕过的枕头……
丹丹沉默了好一段时间,我在这一段时间里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那年我26岁,离婚所得加上个人存款,我有不到7万块钱,就想到出国。离开伤心的地方,在异国他乡独自苦斗终于可以衣锦还乡,然后与负心人重逢使他刮目相看,这是很多电影喜欢拍的情节,很遗憾我不是一个听话的女主角。我花了大约一年的时间才办完手续,签证下来的时候我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出去了。我还记得那段时间我一直在买东西和卖东西,买北京的丝绸或者纯棉的衣服,卖家里的旧家具和电器,直到就剩下这么两样。走那天没人送我。我把事先我买好的白布往沙发上一罩,拎起箱子直奔机场。我当时知道我还会回来但只是回来看看,我再也不会在这里生活了。我离婚以后就一直没跟老郭联系,包括想他想得整夜不能睡的时候,我所做的一切他都不知道。但是在机场我终于没忍住,我给他的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正好是他接的,我告诉他我现在在机场,马上我就要飞往美国了,他半天没说话,我知道他心里很复杂,就开玩笑说想要什么美国货可以找我,他只说了一句话:quot;如果不好,一定要回来。quot;放下电话的时候我有一种放下了自己的前三分之一辈子的感觉。毕竟这是我千辛万苦留下来、装着我的第一次婚姻的城市。出了关我就开始忍不住眼泪,想着苏芮那首歌:quot;……没有岁月可回头……quot;
丹丹把洒下来的头发随意推到脑后。我知道她的国内的生活告一段落了。
在美国,最初的三个月全部用来突击语言,别看在国内是学英语的,出去了一样还是不适应。其实真正办出去我那点钱就花得差不多了所以当务之急还要找一份工作。你没法想象那种艰难,真的,那是一种真正的生存危机,有朋友也有亲人但是谁都自顾不暇。我是打工挣学费的,两份工,都是体力劳动。从下午4点到夜里两点,晚上7点的时候我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别人开车大约20分钟的路程,我走路,连跑带颠地用40多分钟。我都没有时间哭。有一次,一个北京来的留学生放一盘录像带叫《爱在别乡的季节》,张曼玉演的那个女的在美国为了省几个钱,从大街上捡了一个床垫用自行车运得很费劲,我们看着录像谁也不说话,因为和我们的经历太相似了。我每天走40多分钟不就是为了节省一块钱吗?一块钱是什么概念?
丹丹笑的时候有两条清晰的脸沟撇在嘴的两侧,使她显得有几分憔悴。她依旧面带嘲讽。
一个像巨无霸那么大的普通汉堡,就着一点凉水我就能饱了。每走一次,我就告诉自己,又有了一顿饭了,又能活一天。这种节衣缩食是大多数留学生的状态,而且一般都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港台的文艺作品比我们的更真实,甚至有好多从国内去的人,都要在文章中粉饰自己的拮据,好像到了美国就找到了好日子,其实不是那么回事。要是有打工上学的人告诉你他在美国生活得如何如何好、他怎么怎么有钱,或者有留在国内的留学生的太太告诉你她丈夫给她的钻戒有一克拉,你就当他或者她在跟你谈理想,别太当真。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慢慢感觉到,过去离我越来越远,老郭和跟他有关的内容也离我越来越远。我想不起来很多事,每天就是赶时间赚钱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