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所有的爱都复杂也简单
自己和抽功夫睡觉,觉永远不够睡的。说出来真是又残酷又哭笑不得,我都记不得我曾经结过婚,而且我该有女人的要求和向往才正常。有一回,和我合伙租房子的爱尔兰女孩在早晨告诉我,昨晚房东和他的情人在客厅里大呼小叫地折腾了一夜,吵得她没睡好,我一点也没听见。也有过那种想一夜风流或者说想找个伴儿彼此慰藉的人选中我,但是我没有兴趣。
丹丹很诚恳地看我。
你知道我不是假正经,而且我真的很累,要读书,读成了才有饱饭吃、才有可能有机会干喜欢干的事,美国人自己都有很大的压力,更何况我们这些异乡人?生活尚且那样艰难,我 凭什么去恋爱?
然而我还是在丹丹的相册里发现,有一个模样清秀的男孩常在她左右。
不是男孩,就是看着年轻一些,他比我去得早也比我岁数大,他是出去之后离婚的,没有能力把老婆办出去又不想回来,只能这样。他学金融的,比我好找工作,我这个东方哲学专业,只能去教书。现在我们合伙租房子,相互照顾,一起开着大破车自助旅行,现在还AA制呢。我们有那种关系,彼此都需要,我没觉得有什么不美好,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我是单身女人,他是单身男人,在那么一个远离家和亲人甚至都远离了自己的语言的地方,我们就是亲密无间也还是不安全。原来和老郭在一起,是先有爱才有性,现在,有了爱又有了性又能说明什么呢?没有真实拥有的感觉。我没想过跟他结婚,他也从来没有向我求过婚。在美国,结婚是很现实的事情,经济能力有时候比爱情更重要,特别是对于我们这样本来一无所有的穷人。要说爱也爱,就是爱那一份相依为命的寄托。我们交流过,他跟我的感觉是一样的。人到了这个份儿上,早不知浪漫为何物了。我们可能比国内的学生有钱,但是这不值得一提,因为整个社会的发展水平不同,所以我们在美国的经济地位可能还不如你在这里。你还可以风花雪月,我要那样就得挨饿。所以我的爱情很具体,也很务实。
丹丹捂灭了烟蒂,用双脚到沙发边上找到一双白色的、极其普通的浅口皮鞋。她把头发绾成一髻,用祖母那一代女人就用的、一分钱一支的小黑发卡别在脑后。她开始化一个最简单的妆——从一个塑料瓶里挤了几滴粉底液涂在脸上,然后抹口红。她用的口红包装不太好看,看上去已经用了一段时间,玫瑰色,不是我知道的任何一种国际名牌。淡妆之下的丹丹显得精神很好。
他也回来了,去看他女儿,我们约好11点在天安门广场见面。
我忍不住笑。
你们天天见一样东西、说一种话,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现在就像咱们小时候老是笑话的那些外地人一样,回去说:quot;瞧瞧,天安门!quot;我们也是用同样的方式找平衡吧。
问及丹丹是否有学成回国工作的打算,她不置可否。终于还是问了她是否与如今已经是当年那家报社重权在握的人物的老郭联系,丹丹摇摇头。
我想我们现在更不会有共同语言了。可能他也明白了,成年人追求一个能quot;说到一块儿quot;的人听起来容易,其实这个要求是最高的。有时候本来能quot;说到一块儿quot;的人也会在一些时候没得说,逼得你只能闭嘴,我相信婚姻里大多数时候是这样的,因为你不是我、我不是你。所以我也不想再嫁,除非有足够大的诱惑。
丹丹拉下那条挂在铁丝上的亚麻裙子,当着我的面换上。
我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要看经济能力,还要看环境。每个人都有把自己留在一个地方的理由,就像当年走一样。有一个小男孩告诉里根他爱美国是因为美国有200多种冰淇淋,但是我们绝对不是为了冰淇淋才离开故土的。所有的爱都复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