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论孙文思想发展的阶段性
武力解决,打出个“寡头政治”的中央集权的政体来,别无他途可循。所谓议会政治在当时中国是不可能实行的 。
在这方面有所构想,老实说,孙文较之袁世凯抢先一步。一九一三年“二次革命”失败之后,中山再度逃亡日本。是年九月二十七日,孙氏乃用强制办法,把那个原为三权相制的国民党,改组成一个由他个人来独裁专制的“中华革命党” 。这是一个革命政党在性质上的转变——事实上也可以说是国民党成立以后的“第一次清党”(一九二七年的“清党”实在是第二次)。被清除出党的(或不愿加入的)都是一些誉满中国的同盟会、国民党时期的革命元勋,如黄兴、胡汉民、汪精卫、于右任、李烈钧、柏文蔚等人 。自此以后的“国民党”(一九二零年后改称“中国国民党”)就变成了一个由领袖个人独裁专制的革命政党了。虽然它的政策上明文规定着,在革命成功取得政权之后,老百姓们在它的训政之下受训,受训及格,被认为可以行使“政权”了,它便会主动地还政于民,实行宪政 。
其实正如卢梭(Jean Jacques Rousseau , 1712~1778)所说的,一个人如使用没有节制的权力,这权力是没有不被滥用的 。所以纵是民主睿智的现代哲人孙中山亦在所不免。辛亥以前孙氏只是一个以“同盟”精神和形式组成的革命政党的“总理”,他是不能滥用其权的。一九零七年三月中山在日被逐出境,他只因私下收了日本政府赠送的区区五千元,已被党内同志攻击得体无完肤,同盟会几乎为之瓦解 。等到一九一三年之后,国民党被改组,一些有民主自由思想的元勋被清除出党,中山变成“中华革命党”党魁之后,情形便不一样了 。中山为着“党”的前途,甚或个人的权力,他的政治行为就逐渐脱轨。
举一、两件孙文独断独行的小例子,便可见其余:
一九一四年欧战爆发以后,日本人利用欧洲列强无暇东顾的真空状态,向中国提出了有名的“二十一条”要求 。袁世凯当时是国家最高的主政者,他既不能接受,又不敢贸然拒绝,只有一面拖延谈判时间,一面由当时身任大总统府和国务院双重秘书身分的顾维钧,暗中泄密,以引起国际间的注意和奥援,甚或干涉 。
在此国族危急存亡之秋,全国民心沸腾,甚至远在重洋之外的留美学生也闹起爱国情绪,集会喧嚣,主张对日作战,使那火气不大的胡适曾为之写了英文信,劝大家安心向学 。这时因反袁而被迫流亡海外的激烈而有操守的国民党领袖们,如黄兴等,大都为顾全大局,主张暂停反袁活动,并为袁世凯撑腰,以便全民族一致对外,好向日本侵略者一面抵抗,一面交涉,一面在国际间争取援助——这些都表现出爱国政治领袖们伟大的襟怀与器度 。谁知在这种情况下,曾做过革命党最高领导人和中华民国第一任临时大总统的孙文,竟不顾民族利益,与日本侵略主义者暗中往还,甘心以袁世凯亦不愿接受之“二十一条”要求主动出让予日本,以换取日本对其个人及其政党之援助。
事缘一九一四年欧战爆发,日方老政客大隈重信出面组参战内阁;大隈与日本政客犬养毅为故交,而犬养毅又为中山旧友。中山乃因犬养之介与大隈接触,并于是年五月十一日有密函致大隈,恭维大隈为非常之人,可成非常之事,劝其助己倒袁。一旦倒袁成功,孙氏返华当政,当让予日人前所未有之上述政治、军事与经济上之特权 。
此时孙氏在野,国民党人四散,中山所许虽重,究系空头支票,显未受大隈之重视。然说者有以孙文主动提出中国主权之出让,实为翌年大隈内阁对袁提“二十一条”要求之张本。孙氏之密函既末受大隈之重视,中山乃于翌年(一九一五)三月十四日,当“二十一条”正在提出之时,再度密函大隈内阁之外务部政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