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五
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的结合”。没有这样的结合,因为屈原未曾分割。分割是现代人的发明。
历史长河泥沙俱下,易感和发牢骚都有变式,例如朱熹批评扬雄模仿楚辞的作品是“无所疾病,强为呻吟”。无病呻吟,有意拍马,是汉赋的两大通病。屈原的光辉在汉代减弱了。他在汉赋作者们的扭曲的眺望中躺进了汉隶书籍,到唐宋又一跃而起……
古代南方人杰的国家情结、民族情结胜于北方。项羽的衣锦还乡、宁死不肯过江东,是屈原之后的另一大个案。屈原为何投江?因为他是楚人。楚国近千年的历史培育了他的国家情结。这情结包含了意识、潜意识、集体潜意识。中原诸国长期战乱,分分合合,国家意识淡薄,策士们朝秦暮楚是家常便饭。孔子孟子韩非子,都是以诸国为国的。《楚辞》学者马茂元先生对此有专论。
孔子的大视野,使他必须淡化他的鲁国情结。而国家趋于一统,国家意识的淡薄对儒学之意识形态究竟是行不通的,谁来填补这个空缺呢?是屈原。这倒不是说,屈原主动填这个缺。是汉唐宋的文人儒者把屈原“镶嵌”到历史的空缺中的。这里,又有孔子和屈原的互补空间。楚国放大为“中国”。
屈原的爱祖国,同样是“历史性”的,感动中国两千多年,并且在他个人,毫不勉强。《橘颂》云:“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嗟尔幼志,有以异兮…秉德无私,参天地兮…”
爱国的欣悦之情溢于言表。屈原年轻时的这首佳作,是爱祖国的诗篇中最朴素最动人的:因朴素而动人。她闪耀着爱国情愫的源头性的光辉。爱得如此之深,夺走他的爱,等于夺走他的生命。没有这样的爱国之情则没有《离骚》。祖国,楚王,荆楚大地的人神共存的生活世界,紧紧的交织着。屈原爱国在先爱君在后,爱国是前提、前因。这个“因果关系”是比较明确的。楚怀王死了,屈原并未去投江。郢都被毁的那一年他才自沉于汩罗。
理解屈原的自杀,这是一条有迹可寻的线索。
屈原的语言艺术、行为艺术,缠绕着后世中国文人。
美政理想主义者和君王、权贵的“结构性矛盾”,发端于屈原。整个封建时代,屈原的这个发端意义重大。
也许他走了生命的极端,才使后来的继承者坚定地站立在生命的苦难中。司马迁、嵇康、杜甫、李煜、苏轼、李清照、曹雪芹……都是大苦大难而笑傲人生。
1953年,屈原被联合国定为世界四大文化名人之一。
中国三大传统节日之一的端午节,由屈原而起。这么大的国家,两千多年来,单为屈子留下一个全民参与的节日,这不是偶然的。他投江后不久,往江中抛粽子的习俗就在荆楚大地上渐渐形成,老百姓的动机,单纯而又感人:别让鱼群碰他的躯体。粽子抛给鱼吃,他就安全了,一直沉睡在江底,或与汨罗江的波涛共存,汇入长江,滋润两岸辽阔的土地。每年的五月五日,粽子如雨点般落入江水中。后来,全中国相染成习,人们吃粽子怀念他,划龙船怀念他……
端午节是民间自然形成的,不是哪个帝王钦定的。这也表明,千百年来,“小民”的心愿和力量,能汇集成无人能够阻挡的滚滚洪流。
他忠君,却不是愚忠,他责备君王的句子比比皆是。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
岂余之身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小人结党营私,那是非常危险的。我是害怕殃及我自身吗?不,我是担心国将不国,君王的车驾,因党人引入歧途而倾覆!
屈原在《离骚》中还写道:
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
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