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羹
躺在照片旁。
怀里的肩膀瘦削又坚硬,陈希磨蹭着她的头顶问:“老妈你是不是又变矮了?”
“人老了就会萎缩的嘛,像葡萄干一样。身体好就行啦——你看你奶奶,都九十几了,照样每天往山里跑。上次她摔倒了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骨龄才六十几。”
陈奶奶芳龄九十五,皮肤是漂亮的古铜色,嘴唇依然红润,喜欢咧着嘴笑。配着脑后的纯白发髻和对襟青黑上衣,整个人有种美黑混搭乡土的奇异气质。
“那你倒是学学她多出门运动嘛。”陈希嘟囔道。
“我觉得主要是你奶奶常年下地干活太阳晒得多,补钙。我现在有空了,每天都要晒腿一小时。”陈妈利落地一撩裤子,小腿上有个浅浅的爱心形晒痕,“你看,我还做了个标记,想试试最后能晒成什么颜色。”
陈希:……您牛逼。
陈妈端着草莓晃去客厅,陈希给手机插上耳机。
室友已经挂了电话。她打回去,听到“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
陈妈和陈小弟在沙发上讨论吃草莓要不要去籽和如何去籽的问题。陈爸散步回来,一开门就被这个问题震惊了,立刻积极加入。
陈希在叽叽喳喳的背景音里摸了摸下巴,给室友发了条短信:“我找到耳机了,你好了就给我打电话吧。”
这是她第一条正儿八经发给室友的短信。
室友的上一条短信还是“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再前面是自我介绍。
第一条是问她吃不吃煎蛋。
问句比陈述句多,和他平时说话一样,总是在等待答案……或者指令。
她想了想,又加了两句:
“随时都可以。”
“我一直戴着耳机。”
叁对叁,追平了。
林月还没来得及看到短信。
电话进来时,他还盯着被静音的通话界面,一时没反应过来,按了接听。
既然接了,就听听吧。
他沉默着把手机放到耳边。
对方似乎知道他不愿开口,小心翼翼地问:“今年也不打算回来吗?”
“皓皓刚放假的时候就问我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打电话……你爸今天早上还提起你……”
对方断断续续的话语在他的沉默里迅速萎缩。
他隐约听到一声抽噎。
再开口时,又是那种卑微得让人烦躁的语气,“你爷爷要迁坟,就在年后,奶奶说你一定得去,住她那里……你爸、皓皓还有我一结束就走,不会多待的……你会来的吧?”
卑微又狡猾。
“什么时候?”他问。
“你来吗?”对方惊喜交加。
他重复了一遍问题,“什么时候?”
对面的气势瞬间消失了,“初、初叁……”
他挂了电话。
脸像是被透明的胶质糊住了。视线、呼吸、表情,突然都粘稠不堪。
他背靠着栏杆坐下,拨通了堂兄的电话。
觥筹交错的热闹顺着电波传来。
“哎哟老弟,难得啊,找我借钱吗?”堂兄大笑着,听起来像是喝了酒,“老子好险没搞P2P啊,老子躲过去了!老子的对头全他妈亏进去了,哈哈哈哈哈哈,老子没亏还赚到了!”
林月露出一丝笑,“哥,我找你问个事。”
“老弟你说,没有你哥不知道的!”
“爷爷年后要迁坟?”
“你等等,我出去说。”堂兄打了个嗝,接着是椅子拉开的声音、脚步声、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又是脚步声,直到迎来一片安静。
“镇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