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经过张的斡旋,叶企孙见了中共在渝的代表,并把有关熊大缜的一些证明材料给了他,希望他转交给延安中共中央。但叶企孙始终没有见到周恩来。或许周已知熊案结果,故不忍相见。总之,叶企孙此行自然是无功而返。
据载,直到北平和平解放,解放军进了城,叶企孙以清华代校长的身份还流着泪给前来视察清华的陈毅元帅讲述熊大缜的冤屈。虽然他那时已知熊死,但他仍不愿承认这个现实,他还心存侥幸,以为熊大缜会随着解放军的大队人马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叶企孙知道熊大缜的死讯大约是在1941年春夏之间,一天,他在昆明的街上见到一位曾在冀中军区工作过的学生,闲谈中说到了冀中“熊案”,那人说,熊已被锄奸部处决,余者大都相安无事。或许此人不知熊与叶的关系,他可能是随口一说,但在叶企孙这里,却如天塌地陷一般。他坚信熊大缜是冤枉的,他的死是无辜的。他曾找到介绍熊大缜去冀中的孙鲁,质问他为什么陷熊大缜于死地而不顾。孙鲁并非共产党员,对冀中军区的情况也一无所知,他只是听信同学张珍的话,急于向冀中输送抗日人才。叶企孙原以为孙鲁是共产党员,待他说透才知他也是一个党外人士。但他并没有就此打住,反而更加恼怒,他怒不可遏地斥责孙鲁:你既啥也不是,不懂得共产党的规矩,不知道里边的曲直利害,你怎么就敢往里送人?孙鲁只好向叶师赔礼道歉。他在回忆冀中熊案时说:“当初完全是凭着一颗爱国心奔忙,无经费自己贴钱,叫敌人枪子打死了也无话说,怎么会想到出这种事情?我自己连国民党员也不是,却介绍一个特务进去,不是滑稽吗?!清华人问起我叫我怎么交代!……不过叶先生埋怨我理由也不足,熊大缜从冀中出来过,他对里边已了解了还回去,不是很能说明问题吗?就是叶先生自己不也曾想去吗?我们都是一样的,都只有爱国心,而没有其他什么!”
而更多的时候叶企孙是责备自己。他后悔当初没有劝住熊大缜,没有采取严厉一些的态度制止他去冀中,在他以往清晰明白的思路里,熊大缜的冀中之行完全是一盘盲棋。它的发生发展更多的时候就像一场梦魇,它的飘忽,它的模糊,它的诡异和神秘,都如做梦一般。几回梦里见到熊大缜,也如生前一样,悠然香炉峰,师生徐徐行,熊大缜挎着他在德国买的莱卡相机,在绿树浓荫中给自己照相。忽然就迷了路,只见峰回路转,却独不见熊大缜。在密林中听到熊大缜的呼救声,循声而去,果见熊脚镣手铐,一身血衣,见到叶企孙,大喊“老师救我”。叶企孙急忙上前解救,却被脚下草棵绊倒,如此三番,起来摔倒,竟咫尺不能相救。眼见熊大缜渐行渐远,细细一看,原来他站在一块会动的沼泽地上,逐水而去……
在这样的梦魇里,他是无助的,无奈的。
这样的情状就像人生。
什么都可以计算,唯有人生难以丈量。
确如孙鲁所说,在天津滞留期间,在熊大缜去冀中一些时日后,他曾流露过要亲自去冀中抗日的打算。冀中所去的大都是学生辈的人才,像他这种大知识分子、大科学家的顶级人物尚少加盟。他的这些想法被孙鲁等人劝阻了,孙鲁和林风对他说:虽然您会在冀中发挥很大的作用,但您毕竟年纪大了,日本鬼子三天两头扫荡,部队要跟鬼子捉迷藏,全靠两条腿跑来跑去,您这样的年纪会吃不消的,到时候反而要找人照管您,那样等于给冀中添了麻烦。叶企孙是不想给人家添麻烦的人,因此才断了去冀中的念想。熊大缜之死给他的伤害是巨大的。在他冷峻理性的一生中,唯有熊大缜一事让他变得暴烈和失控,倘若谁不小心触及熊大缜这件事,他会变得情绪激动。他的亲属曾回忆说:
1951年“思改”后,有一次叶说:有人出国开会路过苏联,看到苏联人民有许多穿棉衣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