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样写怎样写?”
彭冰说:“应该写明你不再当处长是因为你要出国,可什么原因都不说,好像你犯错误似的。”
我说:“我确实犯了错误。我最大的错误是当了学工处的处长,现在我处长不当了,说明是改正错误,不是犯错误。”
“那你的意思我接替你当这个处长,是在犯错误?”彭冰说,“我本来是同情你的,想不到该被同情的人是我。”
我的后背像突然被人推了一下,离开靠背挺直,说:“你千万别误会,我是针对我自己,不是说你。我和你不一样,真的。”
“有什么不一样?”
“你先坐下来,好吗?然后我跟你说。”
彭冰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我,等我说话。
“我不是搞行政的料,”我说,“我本来是个教书的,而且教得好好的,没想到要当官,不,是没想到从政,搞行政,处长其实也不算什么官是吧?”
“是吧。”彭冰说。
“那算是吧,”我说,“可我之所以当上处长纯属是赶鸭子上架,明确说吧,是因为一个项目的需要,就是我们学校要建科技园的项目,这个项目学校需要我跑腿,但是我跑腿没有个相应的行政职务不行,不好工作。所以学校就给了我个处长当当。可能是其它处没有位置安排不下了吧,就把我安排到学工处来。学工处处长本来应该是你当的,但为了照顾我而让你受委屈了。好在我只当了三个月,项目落实了,我也要出国了,该是你的最终还是你的。我很为你高兴,真的。”
“那我呢?”彭冰说,“我和你有什么不一样,你并没有说。”
“你廉洁、勤政,”我说,“你坚持原则,忠于职守,思想进步,工作认真,作风正派,而这些品质,我没有,你有。”
“还有吗?”
“还有,”我说,我笑了笑,“就是你是女的,我是男的。”
彭冰忍不住笑了,笑得很舒心、甜蜜,这真是难得一见的笑容,在我不当处长以后。她的脸洋溢着舒服和满足,像一个不容易有高xdx潮的女人获得了高xdx潮。
“好了,”我说,“我现在正式把工作和位子移交给你。”我说着站了起来,离开办公桌。
“彰处长,”彭冰说,“不急,等你出国后,我再搬过来。”
“我已经不是处长了,”我说,我走到她面前,她站了起来。我把学校配给处长的手机给她,像一个退役的军官交出武器一样。她接过手机,也接过我的手,握住。
“我已经把处长递给你了,你也接了。我不管了。再见。”我说。
“再见,”彭冰说。她慢慢收手,像手里真有宝贵东西似的小心慎重。她的眼睛露出性情的光,像从雪域高原产生的火花,小巧而圣洁。这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女人,我想,严谨得像一个蛋,分明得也像一个蛋,黄是黄,白是白。在鱼龙混杂或卵石无间的高校,她能始终保持一份清醒,不被打破,很不容易。她和所有从政的人一样,都想升官,但她升官的目的是想证明自己的上进,是想更大限度地奉献自己,她就是这么纯粹,真的。她1977年毕业留校,是本校自己培养的干部,就像近亲生育的婴儿。她曾经出类拔萃,受母校的器重。1979年自卫反击战,她组织十名女大学生亲赴前线,慰问将士。她们站在硝烟未散的阵地上,为将士唱歌、朗诵,生动的身影和声音,像女神一样,让舍生忘死的指战员们情绪亢奋、顶礼膜拜。她们的举动得到全国媒体的称赞,被誉为“拥军十姐妹”。她们的名誉为东西大学添了光彩,一度成为学校引以为豪的“教学成果”,那时候还没有“品牌”这个词。那十姐妹中后来有六个人嫁给了军人,彭冰是其中之一。但是后来有五个人离了婚,彭冰是惟一没有离婚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