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走出炼狱
我?”张敬怀好奇地问。
“我起码见过你两次。”
“在什么地方?”
“第一次,是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学校请你做过’红军长征‘的报告。”
“这事很多,我早就忘了。”张敬怀说。“第二次呢?”
“第二次又更稀巧了:是在你挨批斗的大会上。”
“哦?”
“我这个人,小人书看多了,我崇拜英雄。那天在广场开批斗大会。我混进去看热闹。一看被批斗的是你”
“怎么样?”
“他们那么样的打你,踢你,揪着头发折磨你,你居然不低头,不认罪。我觉得你很了不起。那时我才十来岁,并不懂得什么’路线‘。当时,我想表示一下对你尊敬的态度,可是一时又找不出好办法。我摘下来头上的红线帽子,冲上台,便把帽子戴在你头上,就跑出了会场──你还记得那个小姑娘吗?”
张敬怀也笑了:“记得,记得,没齿不忘。后来呢?”
“当时我们小学也停课’闹革命‘。第二年虽然复课了,仍然是斗校长,斗老师。第三年,我们都被赶到乡下,’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了。”
“你在乡下呆了几年,有什么感受?”
“感受太多了,生活在这个时代,这个社会,很不容易,活得太累。所以,最近走了个后门,来这里游游泳,轻松一下。”又问“你喜欢游泳吗?我陪你。”
“喜欢的,不过我只会’狗刨‘。”
“首长不会,没有关系的。我教你。”
“我已经不是什么首长了。你就叫我张敬怀吧!叫老张,张叔,张伯都行。”
“好的!”冯怡快乐地说。
这样,他们每天穿树林,爬青山。肩并肩,手挽手。从背后看,像情侣;从正面看,像父女。
张敬怀说:“咱们俩个,扶老携幼。你扶老,我携幼。”
“别那么说。我也没有觉得你老,我也不’幼‘了。二十岁,还幼吗?”
过去张敬怀和人谈话时,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也没有这么随便。现在他觉得,能够和人无所顾忌地谈天说地,是人生最大的快乐,是最大的享受。他从来没有享受过无拘无束的谈天的乐趣。
有一次,冯怡问:“咱们的老祖宗在《三字经》中说:人之初,性本善。可是在文化大革命中,人怎么那样恶呢?到底人的本性是’善‘呢?是’恶‘呢?”
张敬怀想了想,说:“我最近也想研究研究这个问题。人性善和人性恶,争论了一两千年了。我看,人一下生,呱呱坠地,他的本性,应该是善的。恶是后学的。”
冯怡说:“我和你的观点相反,人一下生,呱呱坠地,人的本性是恶的!”
“哦?”张敬怀看着冯怡“说说你的道理,我洗耳恭听。”
“这首先要给’恶‘下一个定义:什么是恶?人是什么?人是动物,不可否认吧?动物要生存,就要吃食物;要安全,就要保护自己;自己要有更多的占有,就要排斥别个,甚至撂夺;要传种接代,把生命延续下去,就要寻求配偶,这和一切动物都没有差别,对吧?”
张敬怀没有回答,却说:“说下去,你说下去。”
冯怡继续自己的议论:“人是动物,所以人性,首先表现为’动物性‘。所有人性中的’恶‘,小的如自私,占有欲,偷偷摸摸,大的诸如战争、阴谋、宫延政变,就是这种’恶‘的延续和发展。所以,应该是’人之初,性本恶‘。这就是我的观点。”
张敬怀笑了:“你这小鬼……还真爱想问题呢。”
冯怡马上说:“你怎么又叫我’小鬼‘?咱们有君子协定呢。”
“好,我错了。”张敬怀说“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