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走出炼狱
果说,人的本性是恶的,那么怎么解释革命家的流血牺牲?怎么理解’杀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怎么理解为了革命,在敌人的监狱中’要把牢底坐穿‘呢?怎么理解许多善心善意的行为呢?如果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人一生下来都是’恶‘的,岂不是要灭亡吗?所以人的本性,还是善的。”
“我还是不能同意你的’高见‘。”冯怡说。
“说说看。”
“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第一,人是生活在群体中,所以人有’社会性‘。人们为了自己的群体的生存、发展、强大,生活得更好,就慢慢形成许多生活的行为规范。对个人,用道德约束自己;大者,难于自己约束的,就制定了法律等等手段。所以,我以为,’恶‘是先天的,是本性,’善‘是后天的,是教育,是社会道德和法律制约的结果。所以还是’人之初,性本恶‘。”
张敬怀哈哈大笑:“你这个小……冯,真能诡辩!如果,人性都是’恶‘的,就没有革命,没有理想,没有道德了。”
“现在谈你的道德,善良,真诚,不讲谎话,助人为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能做到这些,就是一个有道德的人了?”
“当然!”
冯怡说:“可是这道德是有自己的群体性的。比如,你在监狱中,敌人审问你,要你讲出地下工作者的名单,你能讲真话吗?不能,你就违反了自己’真诚‘的道德准则。你之所以不讲真话,是为了你所在的群体能够不被打败,还要发展,强大,胜利。再比如这’忠‘吧,向来是我国最高的道德标准。这个’忠‘字的群体性最强:当了’张皇帝‘的臣子,对’张皇帝‘必须忠;当了’李皇帝‘的臣子,必须对’李皇帝‘忠;’张皇帝‘的臣子,如果对’李皇帝‘忠,就构成对’张皇帝‘的不忠……你讲讲,怎么衡量这’忠‘字的道德标准?”
张敬怀说:“你还真想了些问题哪。这’忠‘是有阶级性的……”
“您老人家得了吧!”冯怡笑着打断了他“在文化大革命讲’忠‘,是创了世界纪录的。’忠‘字舞,’忠‘字歌,’忠‘字操。林彪最讲忠’最最最‘……归根结底,结果,我就不说了。你,作为我们政权中的’臣‘,也是讲’忠‘的,你讲’忠‘,还是为了你的群体更好,群体更好了,你也才能更好!从你的经历中,不是可以看出这一点吗?”
“这,你说我讲’忠‘是为了自己,本人就不能苟同了。”
冯怡马上问他:“在文化大革命中,你讲没讲过’忠‘?”
“讲过。”
“你忠于谁?”
“忠于国家,民族……”
“讲没讲过忠于毛主席?”
“也讲过。”
“错没错?”
“现在我也没认为有什么错。”
“那么批你,斗你,把你关进监狱也都对了?”
“那不见得是毛主席……”张敬怀觉得,不能和冯怡讨论这个问题了……话锋一转,你总是为你的’人之初,性本恶‘辩护。文化大革命是特定的历史环境和历史条件把人那’恶‘的一面’释放‘出来了。归根结底,还是’善‘胜利了呀!如果没有人性善,你怎么会给我戴顶红帽子呢?不谈了吧。留着下次争论。
“好的。”冯怡说,搀扶着张敬怀的手臂,下了山坡。
一老一少,都对他们之间能谈天说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天晚上,他们爬过一条小山梁,来到水库旁边,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坐下。这次他们谈的是人生。
冯怡问:“我总觉得,你们这些人活得很累。可是你是为什么活着呀?”
张敬怀说:“是的,累是累。因为我们这一代人,为了中国革命,为了创造人民的幸福,把什么都交给革命和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