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冰火两重天
前仆后继
出乎意料,这批夹克居然畅销。卖衣服的钱,支付了给客户的赔款后,还有剩余。从此,周成建做起了前店后厂的生意,还清了所有债款,也伺机等候下一个商机。
不同的是,政策的着眼点在宏观与基业长青,小心翼翼,趋于保守;企业、企业家的着眼点在微观与争取生存,一往无前,肆无忌惮。两股不同的时代流碰撞时,难免出现分歧,甚至背道而驰。不过,经过岁月的洗礼,他们总会混为一体,共同勾勒经济的壮阔蓝图。
温州个体户们的命运也是“冰火两重天”。
瑞安塘下镇,袁芳烈钻进灯光昏暗的地下工场。半间房子,5台简单机器,主人兼工人是带着孙子的一位老太太。她早晨领料,晚上将成品松紧带交给小贩。5台机器投入500元,年净6000元收入。老太太的收入让副省级的袁芳烈自叹弗如。他算了一笔账: 100个这样的老太太,年利润60万元;1000个,600万元。在当时的温州,袁芳烈竭力帮助而纯利超过60万元的国营企业不过3家。
当然,无论是政治风,还是自然风,温州人哪有那么容易被吹倒的。杀掉几个,抓捕一批,地下工厂、“投机倒把分子”照样前仆后继,“春风吹又生”。吃尽苦头,饱受争议,依然创造出“全国第一”的纪录——转包粮田第一人朱炳新创办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家庭农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坚冰突破。
未来如迷宫。1983年,究竟严冬落幕,还是回暖的春天在望?
五年前,有经商和手工业制造传统的永嘉瓯北和二大队开办阀门厂。全村160户,近80户人家在队办企业当工人。加之做小买卖的和其他手工业的,到1981年,村里10户人家中有7户不再种地。
就拿这一年打击严重经济犯罪来说,国家发的都是一号文件。文件标题是“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和“清除精神污染”,看似针对文化宣传部门的,最终在温州的执行却无一例外地落到个体户的头上。
相对于郑荣德的激进与大胆,柳上淡谨慎了许多。作为温州第一批个体户,柳上淡本人几乎见证了温州民营经济成长的每一个过程。但是,在这位不修边幅、习惯穿拖鞋的企业家记忆里,念念不忘的是1982年的尴尬。
1982年,四邻八舍见朱炳新田种得好,不约而同地将承包的口粮田交于朱炳新。他一鼓作气转包口粮田28.2亩,为转包农田挂牌“瓯北炳新农场”,当年向国家交售粮食10989公斤,向转包户提供口粮5500公斤,商品率达到70%。年底,永嘉县政府奖励给朱炳新一台14英寸的彩色电视机。村里人天天到朱炳新家里看电视,因为人太多,有一次坐塌了床板。有人看到朱炳新风头之劲,紧张万分地提醒他:“你不怕将来成为地主?不怕批斗?”
在温州城区,钱金波开门面做木匠活接到第一笔生意时,因为太激动,凿子一偏,刺伤了大腿,鲜血涌出来,钻心的痛。他用手紧紧捂住伤口,血从指缝溢出,慢慢溢出。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男子汉,有泪不轻弹。就是如此一位男子汉在遭遇经济整顿时,无奈之下只能悄悄关了店门,跑到了湖北,一呆就是两年。
应该说,“八大王”和“登山鞋厂”事件只是温州经济整肃运动的冰山一角。到1982年年末,温州揭出并立案审查的各类经济犯罪案件有16.4万多件,近3万人被判刑。对私营经济的高调讨伐,的确令温州民营企业再不敢公然与国营企业抢原料和扰乱市场秩序。也就在“大王”们逃的逃、被抓的抓;支持登山鞋厂主政领导职务被免的免、撤的撤的同时,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自称是“割资本主义尾巴高手”的袁芳烈进行了两次深入调研。
为了会议顺利召开,袁芳烈亲自给各县县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