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地的孩子
”
当他走到车头的时候,她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发现她面色苍白,瞬间,他有些可怜她了。但是,怜悯又有什么用呢?
“你听见了吗?”他俩站在一起的时候,她问他。
“听见什么?”
“寂静。没有汽车,没有人,没有拖拉机,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从一个街区之外的地方,传来孩子们开心的笑声。
“我听见孩子的声音,”他回答说,“你没听见吗?”
她看着他,愁容满面。
他推开快餐店的大门,里面很干燥,热烘烘的,仿佛刚消过毒。地面布满灰尘,家具的电镀部分已经失去了光泽。天花板上吊扇的木制叶片静止不动。桌子空着,吧台旁的凳子空着,但是,吧台后面的一面镜子破了。另外,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很快,他就发现了:啤酒瓶儿的盖子无一例外地都被打开了。那些没有瓶盖的瓶子在柜台上一字排开,真奇怪,像是给到场的人准备的时尚赠品。
维姬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幸灾乐祸地说:“好啊,你找人去问啊!劳驾,先生,您能告诉我——”
“够了,你给我闭嘴!”可是,他的声音缺乏生气,缺乏力量。此刻,他俩就站在一家快餐店里,夹带着灰尘的阳光透过店铺的大玻璃窗,进入室内。又一次,他感觉有人在监视他。他想起后备厢里的那个孩子,想起方才听见的小孩子的笑声。不知怎的,他脑海里闪现出一个短语,一个具有法律色彩的用语,而且,这个短语在他耳边疯狂地重复着:事先未过目。事先未过目。
事先未过目。
他的目光落在柜台后面图钉钉着的几张已经泛黄的卡片上:鸡肉堡35美分,世界最佳咖啡10美分,草莓大黄饼25美分,今日特价:火腿红眼肉汁加玉米糊80美分。
快餐店里这样的价格标签多久没见过了?
维姬给出了答案。
“你瞧这个,”她的嗓门很尖。
她正用手指着墙上的日历。
“我猜想,供应这种豆类晚餐,应该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说罢,她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他走上前去,看着日历上的画。画里有一个小池塘,两个男孩正在游泳,一只调皮的小狗把他们的衣服拿跑了。在画的下面,有一行文字说明:加特林木材五金厂的贺礼你们破坏我们维修。
落款是1964年8月。
“我不太明白,”他迟疑地说,“但我肯定——”
“你肯定!”她歇斯底里地喊道,“肯定,你肯定!这就是造成你困境的原因之一,伯特,你一辈子都肯定!”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她跟在他身后。
“我们去哪儿?”
“去市政中心。”
“伯特,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你也知道这儿不对劲儿,你为什么不能面对现实呢?”
“我不是固执。我只是想找地方安顿后备厢里的东西。”
他们走到门前的人行道上。伯特又一次感觉到,城里非常安静,而且,空气中还不时飘来化肥的味道。你把黄油涂抹在玉米穗上,再加点儿盐腌渍一下,一口吃下去,不知是何原因,那种化肥的味道就不会再烦扰你了。太阳、雨水、各种人造磷肥加一块,没准儿就是一种牛粪般的健康食品。但是,不知怎的,这儿的味道和纽约的偏远乡村不同,他是在那里长大的。那些有机肥料,不管你怎么描述它,一旦洒进土壤,那股气味,可以说,近似芳香。当然,不能和名贵香水相提并论,上帝,绝对不能,但是,在傍晚时分,一阵春风吹来,裹挟着它飞过刚犁过的土地,那种气味可以让你浮想联翩:冬天即将永远过去;学校的大门再过大约六个星期就要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