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女人
,抽一口吧!然后你就回家去。我也许明天会好些。
床边的小桌上散落着几包烟,他从酷牌烟盒里抽出一支,点上火。他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她抽了一口,撅起嘴巴,含住过滤嘴。
她没有什么力气,烟雾在嘴唇之间飘动。
——我得活到六十岁,我儿子到时候就可以替我点烟了。
——我无所谓。
她又吸了一口,过滤嘴在嘴巴里停留了许久。
他将目光转移到她的眼睛,发现她的眼睛紧闭着。
—妈妈?
眼睛微微睁开。
——约翰尼?
——嗯。
——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我想我得走了。你好早点儿休息。
——嗯。
他把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他悄悄离开病房,心想:我要跟那个医生谈谈。该死的,我得跟那个做手术的医生谈谈。
走进电梯,他想,在某一个领域里,一旦达到某种熟巧的程度,“医生”这个名词就成了“人”
的同义词,仿佛这是意料之中的,是条文规定的:医生必须残酷,这样,医生才能够达到一种特殊程度上的人道。可是“我想她撑不了多久了。”这是那天很晚的时候他对他哥哥说的话。他哥哥住在安多佛,此地以西七十英里。他一个星期只去医院一两次。
“可是,她还是那么疼吗?”凯文问道。
“她说她身上痒。”药丸装在他毛衣的口袋里。
他妻子睡得很香。他把药拿出来,这是从他母亲的家中偷来的,他们曾经和外公、外婆在那栋房子里居住过。他跟哥哥打电话的时候,一只手把药盒翻过来翻过去,仿佛它是一只兔后脚。
“照这么说,她有好转了。”在凯文眼里,无论何时,一切都越来越好,仿佛生活正朝着某个崇高的顶点进发。这个观点,弟弟可不敢苟同。
“她瘫痪了。”
“在这个关头,瘫不瘫痪还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他有些控制不住,因为他想起了白色罗纹床单下的那两条腿。
“约翰,她快死了。”
“可她还没死。”实际上,这才是他最害怕的。
他们之间的谈话从这里开始将会围绕这个问题持续下去,虽然好处都让电话公司得到了,但这是核心。还没有死。只是躺在病房里,手腕上绑着医院的标签,耳朵聆听着走廊里收音机发出的幽灵般的声响。而且医生说,她在跟时间搏斗。医生个头很大,下巴上留着红褐色的胡子。他可能身高有六英尺四,肩膀很宽。当她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医生趁此机会把他叫到走廊里。
医生开始对他说:——你看,像“脊髓切断术”一类的手术,病人运动机能的损伤在所难免。你母亲左手的功能还在,右手有希望在两到四周后恢复。
——她还能走路吗?
医生若有所思地看着网孔般的天花板。他的胡须很长,一直延伸到格子花呢上衣的领口。不知怎的,很可笑,约翰尼联想到了阿尔杰农·斯温伯恩。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不知道。这个人在哪一个方面都和斯温伯恩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我想不行。她的基础被破坏了。
——她一辈子都得卧床了吗?
——我想,是的,应该是这样。
在某种程度上,他开始敬佩这个人,他本来以为自己肯定会恨他。敬佩之余是厌恶,他必须尊重这个简单的事实吗?
——这种状态下,她还能活多久?
——很难说。(医生好像就是这样说的。)现在,癌肿已经阻断了她的一侧肾脏。另—侧还算正常。
当肿瘤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