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起来,不顾灯罩还扭曲着,再次摸索着去找开关,等到终于把灯点亮,我一下子把整床被子都掀开了。我的脚碰到的那个该死的黑色布包裹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没敢直接触摸它,而是用目光细细地审视了几遍。它看上去像一张面纱,做弥撒用的黑色面纱。我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把它捏起来,那卷布包裹打开了,从里面掉出来一张像明信片一样的东西。我捏着一角小心翼翼地把它捡起来,好像生怕稍一用力就会把它捏碎。我把它凑近床头灯,发现明信片的正面是一座教堂,还有一个圣母像,下面印着两行字:“圣多明戈教堂。请参加我们光荣的法蒂玛圣母的九日祭。”在反面有一行铅笔字,我不认识的笔迹:“星期三,下午六点。”左半边,倒数第十没有签名,但是并不需要签名,我知道是谁。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没有去达席尔瓦的办公室,虽然当天安排的见面就在那附近。
“今天傍晚晚点来接我,乔恩。七点半的时候来罗秀车站对面,我要先去一趟教堂,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
这位老司机接受了我的命令,垂下眼睛做出了一个深表悲痛的表情。我心里感到一阵内疚的刺痛,因为自己如此轻描淡写就结束了冈萨罗·阿尔瓦拉多的生命。但是已经没有时间犹疑了,我一边想一边用黑色的面纱包住头,现在已经是五点三刻,九日祭马上就要开始了。圣多明戈教堂就在罗秀广场,几乎是在正中间。到达的时候,一看到那刷着白色石灰的石彻外墙,我就想起了母亲。我参加的最近几次宗教活动还是跟她一起在得土安,陪着她去广场上那座小小的教堂。相比之下,圣多明戈教堂要壮观得多,巨大的灰色石柱一直延伸到漆成黑色的天花板。里面人很多,有一些男人,更多的是女人,他们都是忠实的教徒,赶来参加圣母的九日祭,并念诵《玫瑰经》。
我双手合十,低着头,迈着迟缓的步子,从左边的走廊进去,一边假装虔诚状,一边偷眼数着座位的排数。到第十排的时候我透过眼前的面纱,发现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影坐在第一个座位上。裙子、黑色的上衣、粗粮的羊毛长筒袜,那是里斯本大多数穷人妇女的典型装束。她没有戴面纱,而是系了一条巨大的围巾,包住了头,根本看不到脸部。她旁边还有空位,但是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发现一只白晳的手谨慎地从裙子褶皱中伸出来,轻轻地放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好像在跟我说,您坐这儿吧!我立刻遵从了。
教民们陆续占据了空着的座位,唱诗班的侍童正在祭坛上忙乱,教堂里的窃窃私语声汇聚在一起,像潮水一样嗡嗡地响。我们俩一直保持着沉默,虽然我偷眼看过几次,但是她的围巾让我没有办法看清这位黑衣女人的面容。不管怎么说,我也需要看清,因为我确信那就是她。我决定小声地打破我们之间的沉寂。
“非常感谢您让我来,贝阿特丽丝。您什么都不用害怕,在里斯本谁也不会知道我们之间的谈话。”
她还是迟疑了一会儿才说话,而且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集中在手中的经文上,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您为英国人工作,对吗?”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我不太确定这对您有没有用,因为我所知很有限。我只知道达席尔瓦正在跟德国人做什么交易,跟贝利亚的几座矿藏有关系,那是葡萄牙内地的一个地方。他以前从来没有在那儿有过生意。这都是最近的事儿,也就几个月吧。现在他几乎每星期都要去一趟。”
“是什么矿产?”
“他们管它叫‘狼的口水’。德国人要求获得专属权,要求他断绝跟英国人的一切关系。此外,还要求他联系附近矿山的所有者们,说服他们也不要和英国人来往。”
神父从一个侧门走上了祭坛,因为距离太遥远,在我眼中就成了一个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