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得流油
这里有点阴沉忧郁的气氛没有?”德里克问。
卡琳双手滑过一块石英,它看起来像一片内部有支蜡烛的冰块。她问:“是因为罗斯玛丽吗?”
“不,”德里克说,“说正经的。安的这片地儿有人出价要买。一个斯托克来的奸商告诉她,有家日本公司想买下这里。他们想开采云母。用来做陶瓷的汽车发动机缸体。她正在考虑这事。她要是愿意,就可以卖掉它。这里是她的。”
卡琳说:“她为什么想这样?想卖掉它?”
“钱嘛,”德里克说,“从钱的角度来想想吧。”
“罗斯玛丽付给她的租金不够用吗?”
“那能用多久?今年牧场没租出去,土地太湿了。房子需要钱维修,不然就要塌了。我忙了四年写一本书,却还没写完。我们现在入不敷出。你知道那个房地产商对她说了什么吗?他说:‘这儿可以变成又一个萨德伯里。’他可不是在开玩笑。”
卡琳听不出这为什么有可能是在开玩笑。她对萨德伯里一无所知。“要是我有钱,我就可以买下它,”她说,“你们就可以像现在一样继续过下去。”
“你总有一天会有钱的。”德里克实事求是地说。“不过到那时就来不及咯。”他把相机收回套子里。“好好跟着你妈吧,”他说,“她富得流油噢。”
卡琳脸庞一阵发烫。她感觉到这话带来的震撼。她以前从未听过这种说法。富得流油。仿佛充满憎恨。
他说:“好了——进镇看看他们什么时候能洗出这些。”他没问她是否想跟着去,她反正几乎也没办法回答他。她眼里悲惨地充满泪水。她被他的话震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她必须去浴室,她朝房子走去。
厨房里飘出一阵香味——文火慢炖的肉汤味儿。
唯一一个洗手间在楼上。卡琳听到安在上面,在她的房间里走动。她没招呼安,也没朝房间里看。不过她下楼时,安叫住她。
她在脸上敷了粉,略微遮挡住红斑。
床上、地上堆了不少衣服。
“我正试着收拾东西呢。”安说。“这儿有些衣服,我都忘了有过它们。我得下决心丢掉一些。”
这意味着她正认真考虑搬走。走之前扔掉各种东西。罗斯玛丽准备搬走时,她趁着卡琳还在学校,收拾好了箱子。卡琳从来不曾看到她挑挑选选装箱子的过程。她只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后来又被取出,先是在多伦多的公寓里,后来是在拖车里。一个垫子,一对烛台,一个大浅盘——很眼熟,但是放哪里都不搭调。对卡琳而言,最好她什么都没带来才好。
“看到那只手提箱没,”安说,“衣柜顶上那个?你能不能站到椅子上,把它歪到边上,让我取下它?我试过自己拿,但是头昏哪。只要把它歪到边上就行,我就能接住它了。”
卡琳爬上去,把箱子推出,让它摇摇晃晃地歪在衣柜边上,安接住它。她把它砰的一声放在床上,气喘吁吁地对卡琳表示感谢。
“我有钥匙,在这儿。”她说。
锁很紧,扣子很难弄开。卡琳帮着使劲。箱盖打开,朝后落下,一股樟脑球味儿从一堆乱糟糟的布料上冒出。这个卡琳很熟悉,罗斯玛丽喜欢光顾的二手货商店就是这味儿。
“这些是你妈妈的旧东西吗?”她问。
“卡琳!里面是我的婚纱啊,”安带着笑道,“这只是裹婚纱的旧床单啦。”她掀开灰不溜秋的罩布,拎出一捆蕾丝和塔夫绸玩意儿。卡琳在床上给它清出一片地方。安小心翼翼地把它打开。塔夫绸像树叶一样沙沙响。
“还有我的面纱呢。”安说,拎起一片搭在塔夫绸上的薄纱。“哎哟,我真该更小心保管它才是。”
裙子上有一道长长细细的裂口,像是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