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巴尼亚圣女
一个面容灰暗的陌生人,他的冷漠和焦虑只能加剧我的?
不,不。尼尔森对我来说仍然是尼尔森。他的皮肤、他的味道、他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眼睛,对我来说并没有改变。我首先想到的好像是尼尔森的外在,而关于唐纳德,则是他内心的震动与和谐,努力做到的善良和隐秘的忧虑——这是我通过计谋和哄骗才了解到的。要是我能够把对这两个男人的爱合二为一,放在一个人身上,我将是一个快乐的女人。要是我能关心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像对尼尔森那么周到,像现在对唐纳德那么平静、超越肉体,我简直就是个圣人。相反,我受到的却是一个貌似荒唐的双重打击。
那些变成朋友一样的常客是这么几个人:一个中年妇女,她是个注册会计师,却喜欢看《六位存在主义思想家》、《意义的意义》这一类的书;一位省里的公务员,总是订购华丽、昂贵的色情文学作品,我听都没听说过(与我和尼尔森那种简单高效、令人朝思暮想的惯例相比,书里那些精巧繁复的东方式、伊特鲁里亚式的关系反而让我觉得怪异和无趣。);一位公证人,他住在约翰逊大街自己办公室的后面(“我住在贫民区,”他告诉我,“有的夜晚,我总觉得街角会出现一个彪形大汉,蹒跚着大喊‘斯——特——拉’。”);我后来认识了一个叫夏洛特的女人——那个公证人叫她公爵夫人。这几个人彼此并不怎么感兴趣,早先我试图介绍会计和公证人聊一聊,结果失败了。
“别给我介绍那些面容枯槁的浓妆女人,”下次来到书店的时候,公证人说,“我希望今晚你没把她藏在周围的什么地方。”
的确,会计那消瘦、聪明、五十岁的面孔上妆画得很浓,眉毛也像是印度墨画的两条大粗线。不过,烟熏牙、麻子脸的矮胖公证人又有什么资格说人家呢?
“我觉得他是一个很肤浅的人。”会计说,似乎已经勇敢地猜出了别人对她的评论。
再也不乱给别人牵线了,我在给唐纳德的信里说,我干吗要费那个劲儿啊?我定期给唐纳德写信,给他描写我的书店、这座城市,甚至还有我那难以言说的情感。他现在和海伦,那个秘书,一起生活。我也给尼尔森写信,不知道他是不是独自生活,有没有和西尔维娅言归于好。我觉得没有。我觉得她相信的是清晰果断的结局,而某些行为是不可宽恕的。他换了新地址,我在公共图书馆里查过伦敦市的电话黄页。唐纳德,尽管一开始不怎么情愿,还是给我回了信。信里客观地聊了聊我们都认识的人、诊所里面的事儿,稍微带着一丝风趣。尼尔森没有回信。我开始写挂号信,这样我至少知道他收到了。
夏洛特和戈迪汗肯定是一起走进书店的,可是直到他们离开,我才意识到他们是一对。夏洛特身材粗壮走形,长着粉色的面孔和浅蓝色的眼睛,浓密闪亮的白发像年轻女孩那样披在肩上。尽管天气已经很暖和,她还是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天鹅绒斗篷,上面镶着稀疏的灰色毛边——像一件在舞台上或者曾经在舞台上穿的衣服,下面露出宽松的衬衫和花格的羊毛便裤,宽宽的光脚上穿着凉鞋,上面满是灰尘。她身上叮当作响,好像里面隐藏着盔甲。抬起胳膊够书的时候才知道,那声音原来是发自手镯——一大串手镯,粗的、细的,生锈的、闪亮的。有些上面镶着大块的方形宝石,褐色的或者血色的。
“想象一下这个老骗子还在四处游走。”她对我说,好像我们正在继续一场愉快散漫的谈话。
她拿的是一本阿娜伊斯·宁的书。
“别理我,”她说,“我净乱说话。其实我很喜欢这个女人,我受不了的是那个男人。”
“亨利·米勒?”我顺着这个话题说道。
“没错。”她开始谈论亨利·米勒、巴黎、加利福尼亚,用一种嘲弄、积极而又亲热的方式,好像跟口中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