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进程
“爹地告诉了我这个,不过我自己其实也记得。我记得玛丽埃塔穿着睡衣跑下山,我猜想那个德国女人看到她跑开,就出门来找妈,不知怎的后来我们全都跑到谷仓——我也去了,还有和我一起玩的小孩子们——妈就站在椅子上,打算好好吓唬爹地一次。她打发玛丽埃塔去找他了。德国女人哭嚎起来:‘哎呀,夫人哪,快下来啊,夫人哪,想想你的哈子们。’——哈子是德语里孩子的意思吧——‘想想你的哈子们’,诸如此类。到头来,是站在那里的我——我只是个小娃娃,不过是我注意到那绳子的。我的眼睛顺着那绳子朝上又朝上看去,看到它挂在横梁上,就搭在那里——根本没打结!玛丽埃塔没注意,那个德国女人也没注意。可我就大声说了:‘妈,绳子都没系在横梁上,你打算怎么上吊哩?’”
弗洛伦斯先生说:“这话问得好。”
“我破坏了她的游戏。德国女人冲了咖啡,我们坐下来吃了些点心。然后,玛丽埃塔,你根本没找到爹地,对吗?隔了一个街区,都能听到玛丽埃塔在哭嚎,一路哭上山。”
“她害怕是自然的嘛。”父亲说。
“那是当然。妈做过头了。”
“她是来真的,”母亲说,“她其实是想那样的,不像你以为的。”
“她是想惹怒爹地来着。他们的整个生活就是这么回事。他总是说,她是个不容易相处的女人,不过很有性格。我相信,和格莱迪斯在一起的时候,他很怀念她这一点。”
“我可不知道,”母亲用她提及她爸爸时永远异常平静的口气说,“不管他说了什么或者没说什么。”
“他们都死了,”父亲说,“我们不该去评判了。”
“我知道,”贝瑞尔说,“我知道玛丽埃塔总是另有看法。”
母亲看了看弗洛伦斯先生,相当轻松、富有感染力地笑了。“我相信我们这些家务事把你都搞糊涂了吧。”
我拜访过贝瑞尔一次,那时她已是个老太太,得了风湿病,关节扭曲,佝偻着身子。贝瑞尔说:“玛丽埃塔遗传了爹地的好相貌。她从不打扮。记得我们去旅馆那次,她穿的那件旧的深蓝色绉绸裙子吗?当然了,我知道那可能就是她最好的衣服了,但她非得只有这件衣服吗?你知道,我有点怕她。我没法跟她单独待在一间房间里。不过她的相貌真是出众。”我试图想起我什么时候注意过母亲的相貌,涌上脑海的就是那家旅馆,母亲浅橄榄色的皮肤被一头盘起的茂密白发衬着,明朗、端庄的脸对着弗洛伦斯先生微笑——仿佛他才是要被宽恕的人。
当时我对贝瑞尔的故事没什么想法。首先,我又饿又馋,注意力都放在烤鸡、肉汁、用冰激凌勺扣在盘子上的土豆泥,以及富有光泽的罐头蔬菜丁上,我当时觉得后者比园子里现摘的高级多了。甜点我吃的是奶油糖布丁圣代,我在它和巧克力口味之间作选择时可谓痛苦万分。其他人吃的是普通香草冰激凌。
贝瑞尔的故事干吗不可以是另一个版本呢?尽管与母亲讲的是同一件事。贝瑞尔在所有方面都怪怪的——她的一切都挺别扭,都是从一个新的视角看过来的。有那么一阵子,为主的还是母亲的版本。它吸收了贝瑞尔的故事,覆盖了它。不过贝瑞尔的故事没有消失。它被封存多年,却始终存在。就像关于那家旅馆和餐厅的印象一样。尽管我想我不会再有机会去那地方,可我知道它的存在。事实上,如果没有贝瑞尔或者弗洛伦斯先生买单,我是不可能再去的。但我知道它就在那儿。
事实上,我下一次到野树林酒吧,是结婚之后的事了。雄狮俱乐部在那里举办了一个宴会和一场舞会。我嫁的男人,丹·凯西,是俱乐部成员。那时候,你在那里可以买到酒喝。丹·凯西可不会去任何买不到酒的地方。然后它被改造成“幽居”,现如今,除了周日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