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马里恩·费伊来过电话后,艾特尔就再也睡不着了。埃琳娜也惊醒了,问了一声是谁来电话。艾特尔按费伊提供的口径做了回答——那是透露点有关赛马的内幕,没别的事——埃琳娜似醒非醒地咕哝着:“嘿,他们真好意思。天哪,在这种时候。”随即又睡着了。夜间她常常这样插话,但他知道,到早上她就会把这事忘个一干二净。
因此,艾特尔这时睡不着,倒不是害怕埃琳娜得知博比的事。但他越是琢磨这事,便越是相信,在他们打电话时,博比一定在马里恩身边。他了解费伊,否则费伊这时候不会来电话。艾特尔想起自己是怎样哼哼着答复的:“嗨,天哪,再也不想见她了!”一想到博比可能在旁边听到了这话,他便感到十分懊丧。过一两天,他本可再去与她一晤,到那时他知道该如何与她分手,告诉她,他从此不再去看她。他甚至可给她留下一件礼物,这次当然不会是五百美元,而是留一样东西。
蓦然间,艾特尔觉得自己必定是疯了。这几个月里,他一直在提醒自己,他已不再宽裕了,可他居然那么荒谬可笑,那么感情用事,那么令人作呕,一阵冲动便草率行事,将五百美元送出了手。艾特尔一想起这事,便知道不管他在床上躺多久,第二天是干不成什么事了。他紧贴着埃琳娜,想凭借她的体温来宽慰自己,就像个狂饮无度而酩酊大醉的酒鬼,他不禁回想起这六个星期以来的一幕幕情景。
他开始动手写他的电影剧本,果真是这么短时间之前的事?他的心态就像个孤注一掷的赌徒,那么强烈地想赢,以致他认为获胜的概率越小,就越有可能成为赢家。然而此刻,在他想起这份自信时,却觉得他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到头来,这便是他自己的过错了;到头来总是自己的错,至少依艾特尔的标准看来是这样,但事情原本可以有更好的结局。六个星期之前,就在他打算动手写剧本的前一天,这世界并不是非要来敲他的门不可,他也并不是非得有位不速之客上门拜访。
可偏偏有人闯了进来。此人便是原先在他手下干了几年、现在作为导演已经走红的纳尔逊·内文斯。艾特尔对内文斯的作品可以说不屑一顾,因为它难以捉摸、自欺欺人,艺术上矫揉造作——总之他在自己那么多作品中找到的毛病,内文斯执导的影片中都有。而最惹他恼怒的是,内文斯来访时那副扬扬得意的样子。
艾特尔和埃琳娜陪了他整整一个小时。内文斯到欧洲去了一年,在那儿拍了部影片,他向艾特尔保证,那是他迄今所拍的最好的影片。“泰皮斯看片子的时候赞不绝口,”内文斯说,“你相信这一点吗?我自己都不信。”
“泰皮斯过去对我的片子总是赞不绝口,我从来就不相信,”艾特尔懒洋洋地说,“而结果我是对的。他现在认为它们不过如此。”
“噢,我知道,”内文斯说,“他一向赞不绝口。但我说的还不是这个意思。这次他是真的赞叹不已。这种事情上你不可能糊弄自己。”内文斯胖墩墩的,穿一件灰色法兰绒西装,系一条针织领带。他身上有一股昂贵花露水的香味,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你早该去欧洲,查利。那儿太棒了。加冕典礼前的一个星期,简直妙极了。”
“哟,那儿还有加冕典礼?”埃琳娜问。艾特尔真恨不得掐她个半死。
“你知道,王室公主就迷电影明星。”内文斯继续说,艾特尔只得听下去。内文斯去过欧洲,他到过那儿,他曾和一位著名的意大利女演员睡过觉。
“她怎么样?”艾特尔微笑着问。
“果然名不虚传。漂亮、聪明,充满活力。我遇到过的最诙谐风趣的女人,她算得一个。至于床上功夫,嘿,伙计,她是无可挑剔的。”
“男人一议论起女人来,实在令人讨厌。”埃琳娜不满地说,艾特尔真想说她一句“又不是非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