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雨
为编辑进来的,遂向公司抗议,希望安排做编辑工作,但被驳了回来:杂志实际无多,无法只增编辑,一两年过后或有可能重新分回编辑部。但是她不认为事情会那么称心如愿。一旦退出编辑部门,便不可能重新归队,而势必在销售科或总务科的文件堆中消磨青春——这样的例子她见了好几个。空头支票由一年而两年,由两年而三年,由三年而四年,如此一年年上了年纪,作为第一线编辑的感觉亦随之消失。而她不甘心这样。
于是她求恋人,要他把自己拉去同一部门。男方说当然要争取,不过恐怕行不通。“眼下我的发言权十分有限,而且也不愿意动作太大而被人猜疑。相比之下,还是在总务科忍耐一两年好。那期间我也有了力量,再拉你上来不迟。所以就那样办吧,那样最好不过。”男子说。
她知道他在说谎。男子其实是临阵逃脱。他刚攀上别的秋千,脑袋里全是这个,根本不打算为她动一下指头。在听男方表白的时间里,她的手在桌下簌簌颤抖,觉得谁都在往自己身上踩脚。她恨不得把整杯咖啡泼到男子脸上,又觉得傻里傻气,转而作罢。
“是啊,或许是那样。”她对男子说着,微微一笑。第二天便向公司递了辞呈。
“这种话,听起来怕乏味吧?”说罢,她舔似的喝了一口威士忌,用涂着指甲油的形状好看的拇指甲剥开开心果的外壳。她剥开心果的声音比我的好听得多,我感觉。
“没什么乏味的。”我看着她的拇指甲说。看她把剥成两半的外壳扔进烟灰缸,核放到嘴里。
“怎么说起这个了呢?”她说,“不过刚才见到您的身影,不知为什么,突然上来一阵亲切感。”
“亲切感?”我不无吃惊地反问。这以前我和她只见过两回,何况也没特别亲切地交谈过。
“就是说——怎么说呢——觉得像是见到了往日熟人。现在倒是在别的世界里了,但毕竟您是我曾经很小心地打交道的人……其实也没具体打过交道。不过我说的意思您能理解吧?”
我说好像可以理解。总之对于她来说,我这个人不外乎一个符号性质的——再好意说来乃是庆祝性质、仪式性质的——存在。在真正意义上我这个存在是不属于她作为日常平面所把握的那个世界的。如此想来,我不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么,我这个人究竟属于哪一种日常平面呢?
这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而且是与她没有关系的问题。所以我就此没再说什么,只说好像可以理解。
她拿起一个开心果,同样用拇指甲剥开。
“想请您理解的是:我不可能逢人就这么和盘托出。”她说,“准确说来,这种话还是第一次说给别人听的。”
我点点头。
窗外,夏天的雨仍在下。她把手中玩弄的开心果壳投进烟灰缸,继续说下去。
离开公司后,她马上给工作中认识的编辑同行、摄影师和自由撰稿人逐个打去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已辞职和正在找新工作。其中几个人说能够为她找到事做,甚至当时就有人让她明天过来。大多是PR杂志或时装公司宣传性小册子一类的琐碎事务,但毕竟比在大公司整理账单强得多。
知道工作去处大致定下两个,并且二者相加收入也不低于过去,她舒了口气。于是她请对方允许自己推迟一个月上班,决定这期间什么也不做,只管看书、看电影、短途旅行。虽说数额不大,但也有一笔退职金,生活无须担心。她跑去编杂志时认识的一个发型设计师那里,把头发短短地剪成如今这个样子;又转去那位设计师常去的新潮女士用品店,大体买齐了同新发型相配的服装、鞋、手袋和一应饰物。
从公司辞职的第二天傍晚,那个男子——原先的同事、恋人——打来电话。对方道罢姓名,她一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