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的抽泣声。她的脸埋进枕头,呜呜咽咽。他将她拉过来,让她的头正好能埋进他那裸露的臂膀里。“痛得厉害?”他轻声地问。她说:“沃尔特,我感到很恶心,我感到很恶心。”说这句话似乎更增加她的恐惧,于是她放声痛哭,象个受惊的孩子那样哭泣。
在黑暗中,疼痛席卷她全身,控制了她躯体中血液的流动和各个器官的活动。在空军基地,莫斯卡无力帮助她,给她增加了恐惧感,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她又说:“我觉得十分恶心。”她说话完全改变了声调,莫斯卡几乎未听懂。
“我再多做些热敷。”他说,打开了身边的床头灯。
他一见她的面容,大惊失色。微弱的黄色灯光下,她半边脸高高肿起,那只眼睛几乎成了一条缝,脸颊骨的轮廓严重变形。看起来象个蒙古人。她抬起双手捂住脸:他走到厨房取热敷的用水。
耶金的女儿晕眩的眼睛直直盯住在朝晖中浮动的一堆堆城市废墟。她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手指伸进一听开口的黄香李子的罐头。那时,碎砖破瓦的气味刚好从地上浮起。小姑娘安详的捞出黄色、腊球状果肉。然后舐吃手指上粘稠的果汁。耶金坐在女儿身旁的一块石头上。他带女儿来到这与外界隔绝的废墟堆中,以便她能独自享受这极珍贵的美味食品,不让白天护理她的那个德国女人分食。
耶金以爱怜的目光察看女儿天真的面孔。那双眼睛清楚地显示出,她那幼稚的头脑中出现了裂缝,并且缓慢扩大。医生曾告诉他尚有一线希望——把她送出德国或欧洲。耶金摇摇头。他在黑市中挣的所有的钱也仅够在孩子与苦难——她周围的悲惨世界——之间筑;道“墙”。医生明确告诉他,仅仅这样做是不够的,无论如何,这墙总要垮。
此刻,他已作出决定:购买伪造身份证,去瑞士定居。当然这需几个月的准备时间和大量的金钱,但这会治愈她的病。她将正常地成长,过幸福生活。
她捏起一粒糖汁包裹、闪烁着嫩黄色微光的黄香李子。为使女儿高兴,他张开大嘴去接。她对他微微一笑。笑脸使他情不自禁伸出爱和保护的手,轻轻抚摩她的面颊。因为在这与世隔绝的废墟堆中间,他女儿犹如一棵正在成长但不合人意的小树。两眼无神,微笑犹如一阵肌肉痉挛。
早晨空气冰爽。秋天减弱了太阳的威力,把大地和灰色的破砖碎瓦染成了毫无生气的枯草色。
耶金和颜悦色地说:“吉塞莱,过来!现在我得送你回家,我必须上班。”黄香李子罐头从孩子中滑落下来,又粘又稠的糖汁四处喷溅,凝聚在;些破砖碎瓦上。她开始嚎啕大哭。
耶金把她从石头上抱起,紧紧搂在怀里,让她的头紧靠住他的脖颈。“我今晚早早回家,不要急。我要买一件礼物,可以穿的东西。”不管怎么说,耶金心里明白,她要一直哭喊到他们爬上通往尖塔公寓的教堂台阶。
在灰白色天空衬托下,耶金看见一个人正翻越一个废墟堆,接着消失,然后又爬过另一个小堆,一直朝他走来。耶金放下女儿,她紧抱住他的腿。当那个人影爬过最后一个小的,不停有碎石滚动的废墟堆时,耶金十分吃惊地认出来人是莫斯卡。
莫斯卡身着绿色军官服,佩戴雇员的白色臂章。他那黝黑色的皮肤在初露的曙光中呈现出灰暗的色彩。满面倦容,疾首蹙额,破坏了面部五官的相互位置。
“我一直在到处找您。”莫斯卡说。
耶金轻轻地抚摩着女儿的头,仅瞥一眼莫斯卡。他略感奇怪,他怎么能如此容易地找到他们。莫斯卡似乎已察觉到这一点,于是说:“您的女管家,她告诉我,您经常在早晨到这里来。”
阳光灿烂,朝晖满地,耶金能清楚地听到有轨电车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他疑虑重重,缓慢地问:“找我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