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醒来时躺在一间宽敞、干净的病房里,病房里有24张床,全住满了。护士们匆匆来回走动,努力满足病人的需要。
格拉谢拉的头痛得要命。每动一下,全身都火辣辣地疼。她躺在那儿,听其他病人呻吟和叫喊。
下午很晚时,一个年轻的实习医生来到她的床前。他三十出头的样子,但看起来又老又累。
“嗯,”他说,“你终于醒了。”
“我这是在哪儿?”她一说话就痛。
“你是在阿维拉省立医院的慈善病房。你是昨天被送来的,当时你的情况真可怕。我们得把你的额头缝起来。”实习医生接着说,“我们的外科主治医生决定亲自为你缝针。他说你太美了,不能让你留下伤疤。”
他错了,格拉谢拉想,我这一辈子都留下了伤疤。
※※※
第二天,佩雷斯神父来看格拉谢拉。护士在床前摆了张椅子。神父看到了这个美丽苍白的年轻姑娘躺在那里,心都寒了。发生在她身上的可怕事件是拉斯纳瓦斯-德尔马克斯的丑闻,但对这件事谁都无能为力。多洛雷丝·皮涅罗告诉警察:她女儿是摔伤的。
佩雷斯神父说:“你好些了吗,孩子?”
格拉谢拉点点头,这么一动,头就像有人敲打一样痛。
“警察一直在问,你有什么要我转告他们的吗?”
长时间的沉默。最后她说:“这是一次意外。”
他没法忍受她的眼光。“我明白了。”
他不得不告诉她的事,其痛苦是言语所无法表达的。“格拉谢拉,我和你母亲谈过……”
格拉谢拉明白了。“——我再也不能回家了,是吗?”
“是的,恐怕是不能了。我们以后再说吧。”佩雷斯神父抓住格拉谢拉的手,“我明天再来看你。”
“谢谢你,神父。”
他走后,格拉谢拉躺在那儿祈祷:亲爱的上帝,请让我死吧。我不想活了。
她无处可去,无人可以投靠。她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学校,或是老师们熟悉的面孔了。世界上没有留给她的任何东西。
一位护士在她的床边停下来。“你需要什么吗?”
格拉谢拉绝望地望着她。还有什么可说呢?
第二天,实习医生又来了。
“我带来了好消息,”他尴尬地说,“你好了,现在就可以出院了。”这是骗人的,但后面的话是真的。“我们需要床位。”
她自由了,可以走了——但上哪儿去呢?
※※※
一小时后,佩雷斯神父来了,陪他来的还有另一位神父。
“这位是贝伦多神父,我的一位老朋友。”
格拉谢拉抬头望了一眼那位外表柔弱的神父。“神父。”
他说得对,贝伦多神父想,她很美。
佩雷斯神父已把发生在格拉谢拉身上的事告诉了他。这位神父原指望会看到生活环境给这个孩子留下的某些迹象:倔强,桀骜不驯,或是自叹自怜。但在这位年轻姑娘的脸上一点也没有这些迹象。
“你受了那么多苦,我很难过。”贝伦多神父告诉她。这句话意味深长。佩雷斯神父说:“格拉谢拉,我必须回拉斯纳瓦斯-德尔马克斯去。我把你交给贝伦多神父照管。”
格拉谢拉突然有一种惊慌失措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与家乡的最后一缕联系在被割断。“别走。”她哀求着。
佩雷斯神父抓住她的手。“我知道你觉得孤单,”他热情地说,“但你并不孤单。相信我,孩子,你不会孤单的。”
一位护士拿着一个包裹走到床前。她把包裹交给格拉谢拉,说:“这是你的衣服。恐怕你现在就得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