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考验
仇家。我一再重组事实,试着做出扎实的结论,但事实实在太少了,不够建立结论。
我来到一条小溪旁,稍稍喝了点水,然后继续走下去。树林愈来愈密,月亮被道路两旁的树木遮去一大半。我持续前进,直到小路衔接上那条海岸道路,就像小溪流人大河。我顺着这条公路往南走,月光把颇宽的路面照得一片银亮。
我边走边想,度过了一夜。晨光逐渐悄悄让景物恢复色彩,我感觉累得无以复加,但仍然一心往前。我的担忧是肩上无法放下的重担。我紧抓住那告诉我铁匠还活着一线薄弱的温暖,同时在想不知博瑞屈怎么样了。我完全无从得知他的伤势有多重。铁匠闻到他的血,所以他至少被捅了一刀。从楼梯上跌下来又造成什么伤害?我试着把担忧放到一边去。我从没想过博瑞屈可能这样受伤,更没想过我对此会有什么感觉。我形容不出此刻自己的感觉。就只是空洞吧,我心想。空洞,又疲倦。
我边走边吃了点东西,在一条小溪里给水袋装满了水。上午乌云密布,下了点雨,中午刚过不久又突然放晴。我大踏步继续前行,本来以为海岸道路上会有一些人车的,但什么都没看到。走到下午向晓,海岸道路逐渐改变方向靠近悬崖,往前越过一处小海湾看去,我已经可以看到那曾经是冶炼镇的地方。那里的静谧令人不寒而栗,没有炊烟自小屋升起,没有船开进港口。我知道我走的这条路会直直穿过那里,这念头并不令人高兴,但铁匠那温暖的一线生机拉扯着我前进。
听见脚步拖擦岩石的声音,我抬起头来,幸亏浩得的长期训练培养出反射动作,才救了我一命。我手握棍子一旋身,在四周挥出一圈防卫的圆,打断了我背后那人的下巴,其他人退后。他们一共有4个人,全都遭过冶炼,空芜一如石头。被我打中的那人叫喊着在地上打滚,除了我之外没人理会他。我迅速朝他背上又是一棍,他叫得更大声了,拼命扑打挣动。就算在那个情况下,我的举动还是让自己吃惊。我知道确保受了伤的敌人无法继续行动是明智的做法,但我知道我绝对不可能像对待那人一样去踢一只哀嚎的狗。但跟这些被冶炼的人打斗就像是在跟鬼魂打斗一般,我感觉不到他们任何一人的存在,感觉不到我对那受伤男人造成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他愤怒或畏惧的回音。我仿佛是在摔门,这股暴力完全没有受害者,我又打了他一棍以确保他不会突然抓向我,然后越过他跳到路面上的空旷处。
我挥舞棍子,让其他人无法近身。他们看起来褴褛又饥饿,但我还是觉得如果我逃跑他们一样能够追得上我。我本来就已经累了,他们则像饥饿的狼,会一路追到我倒下来为止。有个人太靠近了,我一棍挥打到他的手腕,他手中生锈的杀鱼刀应声落地,他尖叫着把受伤的手捧在胸口,另外两个人还是完全不理会他。我往后跳去。
“你们要什么?”我质问他们。
“你有什么?”其中一人说。他的声音喑哑迟疑,仿佛很久没用了,音调也毫无顿挫。他离得远远的,慢慢绕着我走,使我跟着一直转。就像是死人在说话,我心想。这念头不停在我脑海中回荡。
“什么都没有。”我喘着气将棍子向前戳,阻止一人再靠近。“我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们。没有钱,没有食物,什么都没有。我的东西都掉在来的路上了。”“什么都没有。”另一人说,我这才第一次发现她原来是个女人,曾经是。现在她只是一具恶意的空洞木偶,黯淡的眼睛突然发出贪婪的光,说道,“斗蓬。我要你的斗蓬。”
她似乎对自己想到这一点颇为满意,因此一时不备被我击中胫骨。她低头瞥视腿上的伤,彷佛不解其意,然后继续一瘸一拐追向我。
“斗蓬。”另一个人回音般说。一时之间他们怒视彼此,迟钝地领悟到双方是竞争对手。“我,我的。”他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