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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弹子球机的呼唤从我的生活中倏然远逝。空落落的心情也已消失。当然,“大团圆”不至于因此像“亚瑟王和圆桌骑士”那样到来。那是更以后的事。马倦、剑折、盔甲生锈之时,我躺在长满狗尾草的草原上静听风声好了。哪里都可以——水库底也好养鸡场也好冷库也好一我走我应走的路就是对我来说,这短暂的尾声只不过如露天晾衣台一般微不足道。

    如此而已。

    一天,双胞胎在超市买了一盒棉球棒,有三百支装在盒里。每次我洗澡出来,双胞胎都坐在我左右同时掏两侧的耳朵。两人耳朵掏得着实够水平。我闭目合眼,边喝啤酒边在耳里听两支棉球棒窸窸窣窣的动静。不料,一天晚上正掏耳时,我打了个喷嚏。这一来,两耳一下子几乎什么也听不到了。

    “听得见我的声音?”右侧说。

    “一丁点儿。”我说。自己的声音是从鼻内侧传来的。

    “这边呢?”左侧说。

    “同样。”

    “打喷嚏打的。”

    “傻小子。”

    我叹息一声。简直就像从保龄球道的端头听裂开的七号瓶和十号瓶说话一样。

    “喝水会好的吧?”一个问。

    “何至于!”我气恼地吼道。

    然而双胞胎还是让我喝了一铅桶分量的水,结果无非弄得肚子不适罢了。痛并不痛,肯定是打喷嚏时把耳屎捅到里头去了,只能这样认为。我从抽屉里掏出两支手电筒,让两人查看。两人像窥视风洞似的把光射进耳内,看了好几分钟。

    “一无所有。”

    “一尘不染。”

    “那为什么听不见?”我又一次吼道。

    “过期失效了。”

    “聋了。”

    我不理人,翻开电话簿,给最近处的耳鼻科医院打电话。电话声听?甚是吃力。也许这个原因,护士似乎多少有点同情,说一会儿就开门了,叫马上过去。我们火急火燎地穿好衣服,出得寓所沿街去。

    医生是个五十上下的女医生,发型虽如一团乱铁丝,但给人的感觉不错。她打开候诊室门,“啪啪”地拍了两下手示意双胞胎别出声,然后让我坐在椅子上,不无冷漠地问怎么了。

    我讲完情况,她说明白了,叫我别再吼了。接着拿出没带针头的大号注射器,满满抽了糖稀色液体进去,递我一个白铁皮喇叭筒样的玩艺儿,让贴在耳朵下面。注射器插入我的耳朵,糖稀色液体在耳孔中如斑马群一般狂奔乱跳,又从耳朵里淌出,落进喇叭筒。如此反复三次,之后医生用细棉球棒往耳孔深处捅了捅。两耳弄完时,我的听力恢复如初。

    “听见了。”我说。

    “耳垢。”她言辞简洁,像在做接尾令。

    “可刚才看不见的啊。”

    “弯的。”

    “你的耳道比别人的弯曲得多。”

    医生在火柴盒背面画出我的耳道,形状像是桌角钉的拐角铁。

    “所以,如果你的耳垢拐过这个角,任谁怎么呼唤都回不来了。”

    我哼了一声:“如何是好呢?”

    “如何是好……掏耳时注意就行了嘛,注意。”

    “耳道比别人弯这点,不会带来别的什么影响?”

    “别的影响?”

    “例如……精神上的。”

    “不会。”她说。

    我们绕了十五分钟的弯路,横穿高尔夫球场,回到宿舍。第十一球洞的狗后腿形球道使我想起了耳道,标志旗让我想起棉球棒。还有,遮挡月亮的云使我想起B52轰炸机的编队,西边郁郁葱葱的树林让我想起鱼形镇纸,空中的星星令我想起发霉的洋芫荽粉……算了算了。总之耳朵在无比敏锐地分辨着全世界的动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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