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
“但是,我没什么作为,甚至还像现在这样成了废人。所以,日吉,你一定要有所作为。”
日吉睁圆了眼睛问道:“有作为?什么样的人是有作为的人呢?”
“那倒没有什么定规……至少,成为专心枪术的武士的话,你可以堂堂正正地带着祖父的遗物——这把短刀,我就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
日吉好像觉得很困惑,沉默着没有说话,脸上是没什么自信的表情,躲避着父亲的眼睛。“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还是太勉强了。”看了日吉的举动,弥右卫门想道,“或许不是血统的问题,果然还是要看境遇吗?”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从刚才开始,日吉的母亲准备了饭菜,站在一角等着丈夫说完话。她的想法和弥右卫门的想法是相反的。她对鼓励孩子成为武士、成为有作为的人的丈夫是有恨意的。同时她心里暗自想:“对这样的孩子,净说些不可能的话。日吉呀,你父亲的人生是有遗憾的,所以才说些那样的话,可不要连你也变成那样。愚钝的人就愚钝地活着吧,像普通百姓那样认真工作,种田就好。”她心里充满了对孩子未来的祈祷。
“好了,吃晚饭吧。日吉和阿友都过来吧。”她以孩子们的父亲为中心,在炉旁摆下了碗筷。
“吃饭。”
与以往一样,弥右卫门每次看到寡淡的稗子粥锅都会显得很落寞。这是作为父亲想要满足妻子儿女的需求而不能的自责,是别人所不能理解的痛苦。
但是,日吉和阿友单是一碗稗子粥也会喝得很香,喝得脸红红的。他们没觉得贫穷。也许是因为他们原本就不知道比这更富贵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吧。
“从新川的瓷器店老板那儿得了一些酱,仓库里也储备了些干菜、干栗,可以让阿友和日吉多吃些的。”孩子的母亲一边这么说着,一边顾虑着身体残疾的丈夫,想让他不要为家计担心。她自己却在两个孩子吃饱、丈夫也吃完后才动筷。
晚饭后不久他们就睡觉了。其他人家大都也是一样。夜里的中村一片漆黑。但黑夜中,田野的道路上,人的脚步频繁地发出声响。在邻国有战争时,这样的情况也很频繁。也是因为野武士们、兵马、败退者、往来的密使等都喜欢在夜晚活动。
“呜,呜呜呜……呜呜呜。”日吉常常被噩梦魇住。许是黑夜里听见的脚步声,许是天下的动荡,睡梦中的日吉惊恐不止。他有时晚上将睡在旁边的阿友踢开,阿友被吓得哭了出来,有时“八幡,八幡,八幡”地叫着,突然从床上跳起,醒了平静下来,也呆呆的,不知为什么继续兴奋着。
“是抽风病,在脖子后给他放些炎药治疗一下。”弥右卫门说。
日吉的母亲说道:“我根本不知道应该放多少药啊,日吉是个孩子,你就不应该给他看刀,给他讲先祖的事什么的。”
不久之后,这个家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翌年——天文十二年一月二日,弥右卫门病故了。
日吉第一次遇到死别。看到父亲的遗容,他并没有哭,在葬礼中仍然跑来跳去,玩闹着。一周年忌日过后,第二年的九月时,日吉九岁的秋天,在这宅子里,人们又聚集在一起,捣年糕,喝酒,唱歌,直至深夜。
“日吉,今天晚上的那个女婿大人是要成为你新父亲的人。他是你父亲弥右卫门的朋友,同样在织田家的同朋众筑阿弥。知道吗,这个父亲你也要孝顺哦。”亲戚中的一个人说道。
日吉吃着年糕,往里边偷窥着。和平时不同,母亲化着漂亮的妆,和一个不认识的叔叔并排一起俯着首。看到后,日吉高兴起来,叫着“八幡,八幡,撒花!”那晚日吉比任何人都要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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