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梦
亚科甫神甫开始眫巴眼睛,嗽一嗽喉咙,走到隔板后面去了。那边响起了窃窃私语声。……“他大概在跟他妻子讲话,……”库宁暗想,“我倒想看一看这个红头发有个什么样的老婆呢。……”过了不大一忽儿,亚科甫神甫从隔板后面走来,涨红了脸,冒着汗,勉强笑一下,在库宁对面那张长沙发的边沿上坐下。
“茶炊马上就烧好,”他说,眼睛没有看着他的客人。
“我的上帝啊,他们到现在还没烧茶炊呢!”库宁暗自想道,大吃一惊。“现在只好干等了!”
“我给您带来一篇信稿,”他说,“这是我写给主教的。等喝过茶以后,我来念一遍。说不定您想补充一些什么话。
……“
“好,先生。”
紧跟着是沉默。亚科甫神甫战战兢兢地斜起眼睛看看那块隔板,理一下头发,擤一下鼻子。
“天气很好,先生,……”他说。
“是的。顺便提一下,昨天我在报上读到一个有趣的消息。
……沃尔斯克的地方自治局通过一项决议,要把所有的学校都交给教会办理。这倒是颇有特色的。“
库宁站起来,在粘土地上走来走去,开始发表他的见解。
“这样做倒不错,”他说,“只要教会里的人能认清自己高尚的使命,清楚地理解自己的任务就行。不幸,我所认识的教士,论文化程度和道德品质,连做军队的文书都不配,更不要说当教士了。您会同意,不好的教师给学校带来的害处远不及坏教士大。”
库宁看一下亚科甫神甫。那一个伛着腰,正专心地想心事,分明没听他的客人讲话。
“亚沙①,到这儿来一下!”从隔板后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亚科甫神甫打了个冷战,走到隔板后面去了。窃窃私语声又开始了。
库宁一心想喝茶,感到难受极了。
“不行,我在这儿休想等到茶喝!”他暗想,看着时钟。
“再者,我在这儿似乎是个不大受欢迎的客人。主人不肯开一 开金口跟我说句话,光是坐在那儿眫巴眼睛。”
库宁拿起帽子,等亚科甫神甫走回来,就向他告辞。
“这个早晨算是白糟蹋了!”他在路上愤愤地想。“他简直是块木头!树桩!他对学校毫无兴趣,就跟我对去年的雪毫无兴趣一样。不行,我跟他是合不到一起的!我跟他什么事也办不成!要是首席贵族知道这儿的教士是什么样子,他就不会急着张罗学校的事了。应当先物色一个好教士,然后再操心学校的事!”
库宁现在几乎痛恨亚科甫神甫了。这个人,他那可怜又可笑的身材,揉皱的长法衣,女人气的脸,做弥撒的样子,他的生活方式,他那种官场中拘谨而恭顺的态度,都侮辱了库宁胸中残存着的一点点宗教感情,那点宗教感情原是同奶妈的其他神话一起悄悄地隐藏在他心底的。库宁真诚热烈地关心亚科甫神甫的工作,教士自己却显得那么冷淡和不在意,这是库宁的自尊心难于忍受的。……当天傍晚,库宁久久地在家中几个房间里走来走去,不住思索,后来毅然决然在桌旁坐下,给主教写信。他要求主教拨款,要求他祝福,然后象儿子那样真诚地顺便提出他对辛科沃村教士的看法。“他年轻,”他写道,“没有什么教养,似乎过着不清醒的生活②,而且一般说来,不能满足俄国老百姓若干世纪以来对教士所提出的要求。”库宁写完信,轻松地吐出一口气,上床睡觉,感到他做了一件好事。
星期一早晨,他还躺在床上,仆人就来通报他说,亚科甫神甫来了。他不想起床,就吩咐仆人回答说他不在家。星期二他去出席调解法官会审法庭,星期六才回来,听到仆人说他不在家的时候,亚科甫神甫天天来。
“嘿,他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