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梦
喜欢我那些小甜面包啊!”库宁暗想。
星期日将近傍晚,亚科甫神甫来了。这一回不但他的衣襟,就连帽子也溅上了泥浆。他就跟头一次来访一样,脸色通红,冒着汗,也象那回一样在圈椅的边沿上坐下。库宁决定不开口谈学校的事,不对牛弹琴了。
“我,巴威尔·米海洛维奇,给您送来一张教科书的单子,……”亚科甫神甫开口说。
“谢谢。”
然而根据种种迹象来看,亚科甫到这儿来不是专为送书单的。他的整个身子流露出极度的困窘,同时脸上又现出果断的神情,就跟一个人突然心血来潮,想出个什么办法似的。
他急着想说出一件重大的、极其要紧的事来,目前正极力克制他的胆怯。
“他怎么不说话?”库宁生气地暗想。“他大模大样坐在这儿!我可没有工夫跟他周旋!”
司祭想设法消除他的沉默形成的尴尬局面,掩盖自己内心的斗争,就开始做出勉强的笑容。这种在冒汗和涨红的脸上硬做出来的久久不散的笑容,同他蓝灰色眼睛的呆呆出神的目光很不协调,逼得库宁扭过脸去。他感到憎恶。
“对不起,神甫,我有事要出门,……”他说。
亚科甫神甫打了个冷战,就跟带着睡意的人挨了一拳似的。他没有停止微笑,开始慌张地把身上法衣的衣襟掩好。库宁虽然厌恶这个人,却忽然可怜他了,想缓和一下自己的生硬态度。
“神甫,请下回再来吧,……”他说,“不过在临别的时候我要对您提个要求。……喏,您知道,有一天,我来了灵感,写下了这两篇布道词。……我交给您瞧瞧。……要是合用的话,您就拿去念一念吧。”
“好,先生,……”亚科甫神甫说着,把手心按住库宁放在桌上的布道词。“我拿去。……”他呆站一忽儿,犹豫一阵,把身上的法衣再裹一裹紧,忽然,他收敛了勉强的笑容,坚决地抬起头来。
“巴威尔·米海洛维奇,”他说,分明要大声讲话,讲得清楚点。
“您有什么吩咐?”
“我听说您已经那个……您把您的文书辞退了,而且……而且目前在物色一个新的。……”“是的。……那么您有什么人要向我推荐吗?”
“我,您明白,……我,……您能把这个职位给……我吗?”
“可是难道您要辞掉司祭的职位?”库宁诧异地说。
“不,不,”亚科甫神甫很快地说,不知什么缘故脸色发白,浑身发抖。“求上帝保佑我,千万别做出那样的事!如果您起了疑,那就不必了,不必了。我本来只想抽出点工夫顺便干那个差事,……好增加点收入。……不必了,您不用操心了!”
“嗯,……收入。……不过,要知道,我给文书的薪金每月只有二十卢布!”
“主啊,哪怕只有十卢布,我也愿意干!”亚科甫神甫小声说着,回过头去看一眼。“十卢布就够了!您……您吃惊了,大家都会吃惊的。贪心的教士,爱财的教士,他要钱干什么用?我自己也感到这一点:我贪心。……我痛骂我自己,斥责我自己,……羞愧得不敢正眼看人。……我对您,巴威尔·米海洛维奇,说的是良心话,……求上帝给我作证。
……“
亚科甫神甫歇一口气,继续说:
“我一路上本来已经准备好一大套表白心迹的话要对您说,可是现在……我全忘掉,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我每年从教区领到一百五十卢布的薪金,大家……感到奇怪,不知道我把钱都用到哪儿去了。可是我要凭良心向您解释清楚。
……我每年要为我弟弟彼得交给宗教学校四十卢布。他在学校里,一切都免费,可是纸张笔墨要由我供。……“”哦,我相信,我相信!可是您提这些干什么?“